2.生命之星(2)
丽芙望着面前尽管早已成年却仍透露着娇憨的女子，种种家庭重组后的回忆与屈辱涌上心头，但她却不知为何毫无波澜。或许对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态度与话语，自己早已不在意了。 她只是带着那微笑，直接越过了她直接走入了对方的房间。 对方惊叫了一声：“啊！你做什么？” 丽芙望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她意识到自己很难找到那件礼裙曾经所在的衣柜了。 轻叹一口气，她退出了房间，走向斜对面自己的房间。房间内另外三人的视线跟着它，都透露出明显的疑惑，他们就是自己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娶的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和名义上的哥哥、jiejie。 丽芙进入自己曾经的房间，这里的时光仿佛被冻结了，仍旧是那副从与父亲的通讯中所听说的混乱不堪的样子，地面散乱着儿时读物，从破碎的花瓶中被解放的植物根系在地面各处寻找着营养来源。 丽芙对自己房间的情况大约是清楚的，父亲告知过自己。 那是自己在生命之星工作的某天，那还是她刚入职而为工作奔波的、独自在外奋斗的岁月，屡次求职失败的姐弟二人正在再次面试生命之星的路上，当时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当时二人对自己这个他们眼中低等仆人居然在生命之星正式任职的事实无法接受。 等到他们再次被拒时，妒火自然而然地无法抑制地上涌，于是丽芙曾经的小窝上被永久地铭刻了他人懦弱的证明。 从那以后，以前丽芙每年为数不多的回家行为彻底停止了。 问题很简单，进入生命之星就意味着进入空中花园，那意味着全新的人生，是未来的方向，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前往。 显然，丽芙这个在家一直被姐弟二人视为下仆的、已经被赶出家门的、软弱可欺的女孩获得了前往新世界的船票。 那时从小对身边呼来喝去的丽芙从未正眼相待的姐弟二人正处在最为叛逆的时候，他们发现丽芙的处境并不想自己预想的那样，而且没有认清双方的真正差距，而这时候这个年龄层的人就很容易做出冲动之举。虽然丽芙在公司忙于工作并未发现对方，但回到自己住处后听父亲说了此事却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事实上她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自己与那个地方的联系终于被斩断了，自己自由了。 尽管丽芙迄今为止还没有重新建立家庭的迹象，但在原来家中所不能放下的一切已经被迫铲除，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独自生活与工作，当时她确乎是有些放松的。 她的房间从那次到现在仍没有变化，因为那对姐弟在能够进一步动作之前已经知道了丽芙现在中级顾问的身份，对她的一切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正如古代的奴隶看到领主拥有的垃圾堆也不敢动一下，他们害怕曾经所做的一切被她报复，害怕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迎来她的怒火——毕竟丽芙的社会地位已经比这个重组家庭的父亲还要高了。 丽芙对这种心态从逻辑上是了解的，但从心理上还是有些无奈，下意识就想拿他们与某人对比起来，以说明对方的幼稚。 与谁对比呢？ 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其莫名其妙的特征而言，与这礼服的出现方式有些相似。 呆呆地沉思许久，身后传来有些颤抖的女声：“我......我们当时，不是故意的......” 从思绪中被话音抽离，丽芙的思想迅速回到了当下，她并没有回头。 这些人并不值得自己反驳，也没必要在他们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既然确认了那个衣柜已经消失，这里的线索断了，自己又对心中的迷惑突然有了些新想法，那么现在就该离开了。 正待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了压抑的年轻的男声：“你这是什么态度？” 名义上的兄长似乎并未意识到他的不知所云，丽芙这么想着，并未开口，继续朝来时的路走去。 如她所料，身后三人并没有继续逼问或是追上来的迹象，他们心中与自己的距离已经达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步，除了嘴上逞能，其实什么都无法改变。 丽芙看着宽大的门厅旁空荡荡的展示架，这才意识到家里确乎是有些变化的，或许经历了些事情。 “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父亲，这块紫水晶呢？我记得您非常喜欢。”丽芙正穿戴着留在门边的套装，并没有抬头去望那声音的主人。 “为了渡过难关变卖了。”男人的身影从弯曲的楼梯上缓缓下移，随后出现在了丽芙的视野中。 “非常抱歉，我没能帮上忙。”丽芙将洁白的雨靴拉起。 “这是我欠你的。”男人的声音有些沉重，他似乎还想开口，却望着丽芙背影上生命之星高级工作人员比公司标识复杂一些的纹样，一时哑口无言。 “再见，父亲。”丽芙的话音被雨幕紧紧包裹住，没有留下一点飘荡，从门厅到高顶通透客厅和复式设计的二层带有诸多房间的门廊尽头，仿佛下起了一场与窗外一样的暴雨，这暴雨带走了所有声音。 “‘非常抱歉’？你看她得意的样子！故作镇定给谁看呢？”尖利的声音突然爆开在空气中。 丽芙在雨中行走，这是当代比较少见的出行方式，她正思索着刚才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自己似乎想将那对兄妹的行为与某人进行对比以说明他们的幼稚，可是自己很难回想起那个人是谁，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号能让自己在下意识间想到的正面人物，这种思维方式一般意味着自己对那人非常崇拜。 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自己崇拜呢？哪怕生命之星最顶级的管理者也对自己这个日渐崭露头角的天才敬佩有加，很难想象出一个下意识间的榜样在生活中的原型。 行进了稍远的距离，她走到了久候多时的座驾旁，翻身进入，将雨具放在后座仅有的一个座位上的万能处理机内，用语音命令其进行干燥，随身体似乎轻轻被按了一下，联排短途地效机朝着被雨幕晕染而开的无数光柱驶去。 自己很快就要前往空中花园加入空间健康条例的探索与制定委员会，需要再多查阅些资料，这么想着，她命令座驾前往市立图书馆。 市立图书馆是整个州唯一运转至今的图书馆，因成为旅游胜地而闻名世界，与大都会博物馆都看起来像是这钢铁丛林中的洼地。自从中央公园被开发后，这里几乎终年晒不到太阳了。 市立图书馆的所有内容已经被电子归档，但她还是喜欢自己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是纸质书籍还是笔尖划过它们的感觉，都让她十分享受。 由于如今的身份，丽芙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根据记载，图书馆应该是安静的地方，但平日的这里并非如此，市立图书馆的大多数阅览室边都被安装了供游客观光用的挑空走廊，许多地方都人声鼎沸。 不过今天这里只有几个门口挤着避雨的人时不时窃窃私语，仿佛不敢用语言的音量去与那雨幕的冲刷相对抗。 丽芙的出现稍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等到她进入被雨幕包裹的阅览室后，一切声音仿佛都被隔绝了，四周又进入了她最喜欢的安静状态。 如今的天气预报非常准确，因此今天大多数旅游场所与设施都提前关闭了，在外边看似正躲雨的人们似乎也是早有所料，并没有懊恼的情绪。 她并不是很明白这样的室内场合为什么要在雨天关闭，但这恰好给自己营造了安静的环境。 于是在管理员感慨的目送下，丽芙静静走到了离窗边不远的排座上，静下心来、拿出传统笔记本和传统水笔准备开始阅读。 可她很快就无法维持镇静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总想下意识地去看身边的窗户，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着自己，她总想朝身旁看去，仿佛期待着那里出现一个身影。 这是前所未有的。 不，不对，自己上次在雨天进入阅读状态，还是在窗边，那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记得，可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点，她很确定。 越发纷乱的思绪让她无法进入阅读，丽芙只感到浑身都在微微战栗，她正期待着一个人的出现，她正期待着进入伊甸级空中花园。 但那是为什么？ 莫名想到莫名出现的礼装，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