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独裁制的崛起
上古共和制不是一个白天就建成的,康都为它奋斗了一生。 上古共和制也不是一个夜晚就倒下了,历时两百年的时光,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让上古共和制越来越被证明无法应对国家内部和各国之间的复杂矛盾和危机局势,历史终于抵达了需要一种新形势下的新政体取代之的时刻。 寡头家们纷纷顺势登上了时代舞台,或靠实力、或凭诡计,凭借各自的努力和手段,最终取代共和。 独裁制度和王政时代崛起了。 魔法纪元二百一十六年起,北方军团对中央大陆的劫掠已经形成了规律:冬天杀到,春天撤离。北方军花了近四十年、两代人的时间,几乎荡平了所有中央大陆与北方接壤的那批国家。亡国的中土人民无所依存,城市不能居住,人民不愿生产,冬天一到,所有的收获都会被北蛮强盗掳走;反抗、或不反抗,都会遭到北蛮的屠戮。 北蛮欣赏和尊敬勇于反抗的中土人,而让其魂断战场,是北蛮人对勇于对抗者最大的尊重---这里没有贬义词,北方人以己度人,将战死沙场视为最高荣誉,对手握着剑死去,那是对手的荣誉。 北蛮唾弃的鄙夷贪生求活的中土人,不战而屈者反而会被无情屠戮,或掳至北方沦为奴隶,给北方人打鱼种地,从事那些最繁重的劳役。罚做苦役并不全部,北蛮对待俘虏的态度非常恐怖血腥,在北部大陆,如果是战士被俘,那么会在年终祭祀时,作为牺牲贡献给神明(能祭献给神明在北方人眼中还算是个不错的归途);不是战士的奴隶,是不被允许祭神的,只能用作平日里驱邪拜鬼时的活祭,或主人去世后的活殉。 大批大批中土人被掳掠至北方,令北方的奴隶市场极度活跃,而奴隶的价格一跌再跌,北蛮视轻贱的中土奴隶为脚下之泥,地位还要排在家中牲畜之下。 中土北部的居民,无法承受这样的压迫,但也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抗,只好大批大批地不断南迁,北方大陆和中土之间,出现了一条宽广的空白地带,万物萧条、荒无人烟。 北方劫掠团便一年又一年,深入更南的区域烧杀掳掠;而这条空白地带,也一年又一年越来越向南扩张。 如此退无可退之时,反抗的号角就吹响了。 坚墙瓦尔多(魔法纪元0181~0257) 瓦尔多-贝特利,中央大陆北部,达西亚共和国国家最高会议一员。 达西亚紧邻北方大陆,全境都处于北蛮劫掠团的锋芒之下。首都拿波勒被几度围城,全靠着高大的城墙苦苦支撑。 然而北蛮军的来势越来越凶猛,每次参与围城的人数越来越多。城破国亡眼看着是早晚的事了。这年开春,趁着北蛮军回师,达西亚国家会议立即委派瓦尔多等一部分长老前往南方寻求援军。 瓦尔多和派出的长老们收获甚微,其他国家自顾不暇,不愿意提供援助。其他长老见无法回去交差,所以暂时留在了南方,没有回归拿波勒。只有瓦尔多一人回去复命。 于是就在那一年,魔法纪元二百二十年,拿波勒城被攻破。诺大的首都,只剩下一片废墟。市内十室九空,苟且活下来的市民们全都蜷缩在残垣断壁之中。整个城市死尸遍地,惨谬绝伦,噩梦版的场景让人不敢直视。 长老会那帮人被北蛮军当作屠宰后的牲畜那般,被杀后的尸体通通挂在了国家会议大殿之外。北蛮以此来宣示自己的胜利。 城墙攻破之后长老们试图过抵抗,但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家伙们重拾起法杖时,所能激发出的魔法能量稀松拉胯,不足以挽救任何一条生命。 瓦尔多本来也是要倒在屠刀下,但他临刑面无惧色,痛骂北蛮军的残忍,发誓总有一天中土之民要让北蛮军血债血偿。北蛮首领对其颇感兴趣,留下了他的命,并调侃他倒想要看看中土的这群绵羊,如何让北方的群狼血债血偿。 北军开拔离去。 瓦尔多走出国会大殿,望着城市中绝望的幸存市民,市民们也望着这位仅存的国家议员。此情此景,何其凄凉。 瓦尔多倔强地向市民喊出了他的复仇誓言。当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但是,当第二年深秋,北蛮军路过此地,他/她们本没有报希望拿波勒会再给他/她们带来何惊喜。去年城市已经被踏平,短期内不可能被重建。北蛮军团只是路过这里,更南方才是他/她们此行的目标。 可当他/她们来到拿波勒城下时,他/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城市的城墙已经被翻新,并被筑造得更高大、更坚固。城墙上站满了一腔怒火、发誓要让城下这些北蛮为所有达西亚战死的亲人血债血偿的守城士兵。以及还有数位,坚守在第一线阵地的魔法师。其中一位就是瓦尔多本尊。 拿波勒新一轮的围城开始了,但北蛮军的进攻再也没有能有什么进展,一批又一批的北方勇士倒在城墙之下,而拿波勒则坚定地挺立在那里,再也没有屈服。 因为这座城市所展现的,不单是一座城市的力量,整个达西亚的精华,都浓缩在此。 当初国家会议名存实亡,整个国家的最高议员只剩下少数几人,留在拿波勒的则只有瓦尔多;达西亚也已经随着首都拿波勒的毁灭而理论上亡国。北蛮军没有为达西亚留下任何一丝希望,幸存的达西亚人,除了背井离乡向南迁徙,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瓦尔多的坚持,拯救了危亡仅在一线的达西亚。他以国家最高会议的名义,号召全体达西亚人民一齐汇集到首都拿波勒,补充拿波勒的人口。整个国家已经满目苍夷,没有被屠戮、南迁的居民,仅剩下原来的二十分之一。大部分乡村和城镇都遭到了北蛮军的劫掠,已不可留守,将达西亚全国之力量都调集到拿波勒,就是为了将所有防守的力量聚在一个点上。 不过,北蛮军仅留给瓦尔多半年的时间,到深秋时,北方军就会再临。于是他指令一半的人从事种植生产,还有一半人的人重建城市,尤其是城墙,必须加高加厚加强。原本拿波勒的建筑石材,都是几十英里之外的石场运来,远水解不了近火,瓦尔多下令:材料就在城内取。为此,他带头将自己的宅居给拆了、又下令将原国家议员们的一栋栋豪宅推倒,所有石材物料都捐给城防修筑。他自己用树枝和破布重新简单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居所,后面半年一直住在其中。 市民折服于瓦尔多的舍得和果敢,很快,国家议员的家被拆光;然后轮到公共建筑;然后轮到公权建筑;甚至国家会议大殿都被拆作材料,所有那些昔日国家议员们为了彰显气派所建的奢华殿堂,统统被拆碎了拿去做了城防。城市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空白地。 新组建的国家会议,召开在原来的议会大殿的旧址上、简易搭建的草棚里。寒酸到了极致,但这样反而鼓励了全体公民的知耻而后勇之心。 新组的国家会议成员都是瓦尔多所提拔,他/她们以瓦尔多为马首是瞻,坚定奉行他所提出的背水一战的国策。新议员中魔法师很少很少,大部分达西亚的魔法师都不看好瓦尔多孤注一掷般的豪赌,他/她们携带着能带得走的,去往更南方了,没有多少魔法师愿意留下来,没有几个魔法师看好拿波勒能守住。
瓦尔多身为资历最深的国会长老,头顶救世光环,新国会、拿波勒的市民,都对其全力拥戴。 瓦尔多承诺拿波勒会被守住,所有留下来的人,都坚信瓦尔多的承诺。 秋天到来时,城防已经提前完工,为了能容纳接受全国的难民,拿波勒的城市范围,比旧城增大了一倍不止,城墙的工程量,更是大了四倍不止:它比先前的高了近一倍、厚实了不止一倍! 这项伟大的工程到底是如何实现的?连参与者都纷纷感叹这是个奇迹。而城内,住宅破破烂烂,大片大片的空白地,对比如此宏伟的城墙,真是判若两城。 没有时间去庆祝和放松,瓦尔多立即带领拿波勒所有能行动的人,疯狂抢时间将城外所有的作物全部收获,运回城内;所有牲畜全部集中,赶入城中,大片大片的空白地被源源不断输入城内的物资所塞满。 吕瓦尔多不会给北蛮军留任何物资。并誓要让他/她们在这个冬天,带着伤、饿着肚子、拖着同伴的尸骨,灰溜溜滚回家。 事后证明,瓦尔多的坚壁清野之策十分有效。 北蛮军对着拿波勒这座坚城无计可施,一次又一次的攻城,收获只有一摞又一摞的倒下的同伴的尸体。 拿波勒储备了大量的弓矢,守城的士兵在高高的城墙上居高临下远程打击北蛮军,魔法师也不断地向冲锋的北蛮兵、靠近的攻城机械释放魔法火球。拿波勒的人民虽只坚守不出击,也已经给了北蛮足够多量的杀伤。 北蛮勇士无论男女,都异常凶猛好战,身中数箭、半个身躯被烧伤的北蛮士兵,依旧会高呼着继续冲锋,但这种蛮勇,无法撼动拿波勒的新城防。 冬天还没有过完,北蛮军就解除了围城,或归北方、或转向其他地区。 魔法纪元二百二十二年、二十三年至二十四年,极度记仇的北蛮军,又再两度尝试围困拿波勒,发誓要拿下城市,屠光市民,并将这里铲成平地。 但瓦尔多的坚壁清野政策被坚定的执行,敌人占不到丝毫便宜。 北军放弃了冲锋攻城,而是死死围困。甚至春季来临也不褪却,目的是阻止拿波勒的一切生产耕作,城市将因耗尽资源而灭亡。 但拿波勒的储备非常充裕,两年的围困不足以彻底断绝城中的供给。反而是北军坐守两年,空耗时间,没有收获任何战利品,被其他北方部族所耻笑。 数度围城之后,北方大军从此不再取道拿波勒,而是绕过这座城市,向更南的中土大陆进发。 而瓦尔多-贝特利的大名也在北方部族之间传开,他/她们给了瓦尔多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敬称:坚墙瓦尔多。 拿波勒的胜利,即是瓦尔多的胜利,助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下一步,他随即在整个达西亚复制拿波勒模式,在国土上修复了数个坚城堡垒,大片大片的国土重新回到达西亚的控制下。 瓦尔多因护国有功,终身担任国家会议的议长,且被授予了共和时代从来没有过的军国大事可由议长一人否决的大权。 瓦尔多并不是出于个人权力欲望追求,而成为了独裁者,是特殊的时代主动赋予其独裁权。但独裁制度的崛起,也的确开端自他。这是不可更改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