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天
凯瑟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他稍微整理下行李——洗漱用品和两套换洗衣服、一件厚棉大衣、一条毛裤，就出门去商铺街。 大多商铺都开业了，此时正是下午闲暇时间，顾客不多。这对凯瑟是个好机会。不，他不是来抢劫的，而且劫匪一个人怎么够？他是来找工作的。 这个时候学历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即使他表现出了足够的素质和不低的文学水平（装的，他的书面语水平还不高，一定是比不上从小受义务教育的首都人的），人家也是看学历。 他能有什么学历嘛，镇级残疾人语言助学机构毕业生？毫无疑问，他在需要一定文化水平的工作岗位上的应聘彻底碰壁了。 他只能在图书馆借了本草药书，买些纸笔，蔬菜，米，干面条和调料回旅馆。 晚餐是米粥和一点凉拌卷心菜。没买油，拿不回来，所以没炒菜。 晚餐后是学习时间。他来首都不仅是为了想到城里发展，还是为了准备半年后的初级医生资格证考试。 这是唯一不限学历的考试，只需要户籍所在地皇室地方监督会——也就是居委会村委会的人的一封介绍信。 这个王国似乎非常缺医生，即使这种特殊政策已经持续了好多年，初级医生遍地走，也没有废除的意思。但中级医生资格非常难考，就像刚过小升初就要考清北一样。一个中级医生可以在一座中等城市中成为富人，并闻名于当地的上流圈子中。 而医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几乎每个医生背后都有长期的资金供应。 这个世界的医生不止看病治病，还兼职草药师，药剂师，精神分析师和心理治疗师等等，可以说范围非常广，当然资源消耗得也多。 此时凯瑟就非常庆幸自己的能力是神农，无论什么样的药方，什么品种的草药，他一眼就能看明白分辨出来。但一切都建立在他学过。他不能真的像神农一样什么都尝。而不太擅长的制药成功率也蛮高的。除了心理方面，他一窍不通。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真正全能。而且你不能指望一个前世二次元宅今世学习宅擅长分析心理那种东西。 他一直认真学习，抬头才发现夜已深。他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想下碗面吃。刚到门口就发现厨房有烛光在可疑地摇晃。 难道进贼了？他骤然警觉起来，攥紧手里的干面条，轻声靠近门边，从门缝向内观察。 里面是个熟人，正是白天楼下柜台前的白人大叔。他正对着柜子专注地翻找什么。 没等凯瑟反应过来，大叔突然看向门口，轻声喝道：“谁！” 凯瑟犹豫了一下，想到可能发现了不得的事情了，被灭口就完啦；又想到反正楼上客人这么多应该没事，便开了门，答到：“是我。” “哦……”大叔松了口气的样子，又疑惑地问，“半夜了来厨房做什么？”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嘛？他腹诽着，举起手里的干面条回道：“煮个夜宵。” 大叔恍然，又低声唤他：“进来进来，快点，把门关上。”凯瑟闪进厨房并带上门。 那大叔从柜里掏出个木盒子，珍而重之地打开它。盒子里是一瓶好酒。一瓶南姆贝特红酒，据说一小杯就要五十铜首。 大叔一次次抚摸着瓶身，像在呓语一样轻声嘟哝：“这可是好酒。今天算你走运了，去拿两个酒杯，不，拿最小的酒盅。” 凯瑟放下干面条麻利地翻出了酒盅。 当晶莹的液体倒满酒盅，凯瑟好像就闻到那独特的果香了。 大叔抿了口红酒，满脸满足地轻叹一声，捏起炒花生米送到嘴里。 凯瑟看他这动作，决定什么也不说，举起酒盅喝了半盅。 这酒令他委实惊艳极了，口感柔顺，微酸清爽，清新的果香充满口腔。“好！大哥，这酒真是极品啊。”凯瑟由衷地赞美道。 “哈哈，这哪算极品啊。”大叔哈哈一笑，“你这句‘大哥’倒把我叫年轻了，叫我‘克叔’就行。”克叔其实叫克里斯。凯瑟没细问，反正别人让他这么叫也不用细问了。 “克叔你难道喝过更好的酒？”凯瑟适时的问了句好配合对方讲故事。 “是啊。”克里斯感轻叹一声，“那是三十年前了。” 他再次喝了一口。“那时我和莉莉娅刚订婚，上面下命令去东边剿海盗。临行的时候喝的就是这个。”原来是立flag还安全回来的幸运儿啊。凯瑟暗暗感叹。 “唉，可惜现在喝不是当年那个味了。”克里斯感叹着，“当年是莉莉娅亲手酿的，现在她早就不酿了。这是我背着她买的。当年她温柔似水，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唉，现在……” “现在怎么了？”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紧跟着门被打开了，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睡衣，姿态随意，面带有探究意味的微笑，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位美人。她走进门内，靠在门框上审视着克里斯。 克里斯忙笑着起身迎了过去，凯瑟这才发现他跛脚。 “现在当然是更漂亮了，我的‘龙舌兰日出’。” 莉莉娅也带上门快步走向他。她一手扶着他，一手捏着他耳朵，说：“又偷喝，你不知道你不能喝吗？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克里斯当即转头看凯瑟，莉莉娅也顺着目光看过去，三个人的对视瞬间让凯瑟尴尬起来。他无法忽视克叔的挤眉弄眼，略微沉吟一下说：“我们打赌，克叔输了在请我喝酒。” 克叔瞬间无语，连凯瑟都能看出来他好像在说“这真是最烂的理由了。”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擅长说谎嘛。凯瑟在心里道歉。 莉莉娅也显然不信，但客人给他打掩护了也不好追究。她给凯瑟倒满酒盅，再收起酒瓶装进柜子。 克里斯看她不追究了也高兴起来，重新坐下，愉快地说：“莉莉娅，凯瑟他还没吃宵夜呢，你给他露一手。”凯瑟不想麻烦别人就想拒绝：“我自己做就好，还是不麻烦……” 克里斯打断了他：“我妻子做饭最好吃了，莉莉娅？”“好好——”她随意应了句，拿起桌上的干面条走向灶台，经过克里斯时顺手戳了下他的脑袋。克里斯像会预判一样捉住她的手指亲了一口。而莉莉娅也习以为常地甩开他的手。 真默契啊……凯瑟在心里感叹一声。又难以抑制地思念起另一个世界的女友。 凯瑟又和这对夫妻聊了一会儿，吃光面条，就回到房间。稍微看会书消食后，就洗漱睡觉了。 …… 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巴洛克风格王宫中，少女在她的寝殿里安坐。 她面向窗外。她的目光漫过花园中永不凋谢的，盛开的繁星玫瑰。 繁星玫瑰从长出枝丫便开花，直到花的寿命走到尽头。它的寓意美好而童话，王宫中到处种满了这些有各种品种颜色不同的花。 然而少女无心欣赏这些美丽的花。 她的视线仿佛穿过王宫的外墙，传到极远的地方。 她好像看到寻找的目标了。 她美丽的，温柔的，迷人的眼睛流露出笑意。 她暗自低语。 无人能听懂那语言。 然而美丽的少女当然不会说出污秽邪恶的话语，远处倾听的人也不会这样想。 当月亮高挂半空，皎洁的月光投进这扇窗中，屋内已无半点声音。 …… 我说过，初春的早晨很冷。对凯瑟来说，简直比把他关在冰箱里还要凉。 街道上即使有阳光都呈现着冷色调。阴影处还有积雪未化。 吸进鼻腔的空气刺激着鼻孔，让你没感冒都会流鼻涕。脚，膝盖，脸是最薄弱的地带。棉靴像是毫无用处，全身最寒冷的地方不是一层皮革一层棉可以轻松保护的。 凯瑟拢了拢自己的厚棉大衣，戴着能遮住耳朵的棉帽，畏畏缩缩地往外走。他不是不想穿得年轻体面，只是在这种寒冷天气里再优雅体面的绅士都要抖上一抖。 他有点后悔出来得这么早了。如果不是为了抢最新鲜便宜的蔬菜和鱼，他真的很想躺在被窝里睡回笼觉，直到被窝凉到必须起。 无论如何，他已经走在街上了。而现在只能加快脚步，产生热量。 当双脚产生了足够的热量，鞋子里有暖烘烘的感觉时，他终于到了菜市场。 早晨的菜市场非常热闹，远远就听见了叫卖声。走近牡丹街的市场巷能看到一个木制大牌子立在巷口，上面写着“蔬菜与rou批发市场”。里面就是菜市场。 凯瑟有种“穿越”的感觉。虽然这个世界奇特怪异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有不少这种“批发市场”的现代地球表述，但他还是觉得很“穿越”。 他早怀疑过已经有穿越者前辈来过并对这个世界有极为深刻的影响，甚至可能就是统一这些文化迥然不同的国家或地区的某个人。 但如果真的有穿越者，为什么目前的通用语是默暮语这种与地球上任何一种语言都不相同的语言？甚至有些音节他很怀疑地球人能不能发出来。统一语言难道不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吗？ 单就从目前他能看到的书籍和日常对话中，竟然没有来自地球的名言。难道那位伟大存在没有什么名言传颂？这简直不可能。 就算不想做文抄公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地球文化，即使现在凯瑟也会忍不住说些地球名言让听的人小小的惊讶一下。 这个世界处处都有地球的影子，却没有直接的联系。 这个世界的异常更像是自然形成的。什么样的契机能形成这种奇特的文化状态？ 凯瑟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声巨响将他惊醒。原来是爆米花开锅了。 他有点怀念地看着那手摇炮弹型爆米花机、打开爆米花机的小贩，和露出既期待又害怕的神色的小孩。 他不再看牌子，双手插兜，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