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天色渐晚。 太阳为森林披上了一层灰白的光泽。 如同金属一般。 之前一直没有在意，直到临近黄昏，朗月明才注意到了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情。 潘朵拉星球所环绕的恒星……似乎是一颗白矮星。 通过便携式无人机的摄像头，朗月明能看到在森林尽头的天空上，挂着一轮白色的光团。 在朗月明的认知里，也就只有白矮星散发的光是白色。 白矮星，高温度、高密度、高重力、低光度——光度大约只有太阳的几千分之一。 从目前所获得的数据来看，潘朵拉星球白天的亮度，和地球的白天基本上没有差别。 如果数据没有出错，那么潘朵拉星球与白矮星的距离，必须远远小于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 但由此一来，潘朵拉星球势必会被白矮星的巨大引力撕得粉碎。 ……像潘朵拉星球这样距离白矮星如此之近，还能继续存在的星球，在人类的认知里，是不应该存在的。 就算存在，也是不可能诞生生命的。 如果说是在此之前诞生的生命，那么在与白矮星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潘朵拉星球的大气层也应该被白矮星捕获，然后整颗星球将直面白矮星的超高温度，届时，潘朵拉星球上的所有动植物都将因无法承受过热的环境而走向灭亡。 然而事实是。 和地球类似的亮度。 适宜的温度，大约处于24℃~30℃的范围。 大气压强、重力等都与地球极为类似。 朗月明无法理解。 最起码以朗月明所掌握的知识，还无法理解潘朵拉星球是如何得以存在的。 除非……那不是一颗白矮星。 若是这样，同样超出了朗月明的认知……一颗白色的但不是白矮星的恒星？ 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的脑内刺痛，让朗月明果断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这种问题就应该交给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去思考，而不是像他这种来潘朵拉星球只是为了找人的普通人类。 朗月明收回落下来的无人机，顺手递给了后面负责“提行李”的蘑菇。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蘑菇们依旧把朗月明围在中间，像是押解囚犯的狱卒，又像是保护雇主的保镖。 在朗月明的前面，几只蘑菇的菌丝上卷着十几个淡红色的果子。 都是朗月明挑选过后的完整果子。 这种果子除了没有味道外，朗月明挑不出第二个缺陷。 口感很爽脆，是朗月明喜欢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它的水分很多。 在目前缺乏水资源的情况下，这种果子正好可以用来补充水分。 在后面的蘑菇卷走便携式无人机后，朗月明又从旁边蘑菇的菌丝上拿过通讯器尝试着呼叫脉琳。 很遗憾，还是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脉琳出了意外，还是脉琳的通讯器出了意外。 朗月明也只能希望是脉琳的通讯器出了问题。 若是以朏魄的“不祥之兆”为核心考虑的话：朗月明越是这样想，那脉琳没的概率就越大，换句话说，朗月明这个时候就应该祈祷出问题的是脉琳……但这样的话，朗月明会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简单整理了下心情，朗月明开始思考另一件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同时也是他现在最该面对的问题。 ——地上神国“Asitlud”。 即便朗月明非常确信，在地球的时候绝对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也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地方，但朗月明依旧没有排除之前是幻觉的可能。 毕竟，人类的记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准确。 诸如他人语言、个人倾向、记忆周期、身体素质等因素都会对记忆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最终致使一部分亲身经历过的记忆被“抹除”，而另一部分未曾亲身经历过的记忆被“植入”。 不仅仅是个人，在人类中，出现群体记忆偏差也是常有的事。 也就是所谓的“曼德拉效应”。 “曼德拉效应”目前并没有科学性的解释。 如果从科幻的角度来解释，就是缸中之脑出现了bug，或者平行宇宙出现了交涉，导致人类本来的记忆出现了扰动。 若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解释，就是人类在记忆两个比较接近的事物时产生了记忆错乱。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很多中国人都把《爱我中华》里面的歌词“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枝花”记成了“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造成这样的记忆错乱，一种原因是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真的有一首歌，叫《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阴谋论”，少数人对多数人进行引导的结果。 典型案例：《蜡烛湾》、《即使变成甲壳虫卡夫卡还是进不去城堡》。 还有从生物学或者医学的角度来解释，就是人类的大脑无法记住所有的事情，所以一些久远的、不怎么重要的事情会被大脑遗忘，但是大脑很少会把整件事情全部遗忘，更多的是把一件事情中的部分细节遗忘，这样一来，如果两段残缺不全的记忆意外拼凑在了一起，就会形成一段即经历过又没有完全经历过的“假记忆”。 而在朗月明看来，所谓的“曼德拉效应”，最大的原因在于人类是个群体生物。 当群体中的某个生物提出一件没有发生或者还未发生的事情时，群体内的其他生物首先会把“这件事”和自己的记忆进行对比，如果和自身的记忆出现了矛盾，则会发出质疑；如果没有出现明显的矛盾，例如与自身的猜想相符合，或者压根就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那么大脑会优先选择相信“这件事”是真实的，然后从过往的众多记忆中拼凑出一份与“这件事”类似的记忆，来弥补这段一度缺失或者被自身意外删除的记忆——直到“这件事”被证实是假的后，大脑才会对“这件事”的认知进行调整，但是已经拼凑出来的类似记忆却是已经无法更改——所以也就出现了群体记忆偏差。 就以“曼德拉效应”的来源为例。 很多人都认为南非总统曼德拉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死在了监狱里，然而事实是曼德拉直到公元2013才逝世。 造成这一记忆偏差的最大原因在于—— 一方面，他们只是听说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在生活中并不认识曼德拉；另一方面，曼德拉的生死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任何的影响，所以他们的大脑选择了相信，然后拼凑出了电视报道、葬礼画面等虚假的记忆。 但是，这只有在那些和曼德拉没有联系的人群中才会出现。 若是去询问和曼德拉有着紧密联系的人群（例如曼德拉的妻子、儿女等），询问他们曼德拉是不是在20世纪80年代就死在了监狱里面，那他们大概率会觉得你有病。 单靠记忆很难得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很多时候，比起相信自己的记忆，更多的，还是要依靠逻辑。 逻辑，简单来说就是“事情的因果规律”。 例如。 饿了，是“因”；吃饭，是“果”。 同时，吃饭也可以是“因”，而它的“果”是饱了。 之前出现的“幻觉”里，最主要的问题并不是周围环境的定格，而是“蔚蓝”的着装。 学生时代的制服…… 从因果的角度来考虑，只有当蔚蓝带了一套学生时代的制服时，才能解释为什么“蔚蓝”穿着学生时代的制服出现。 但是，问题就在于—— 蔚蓝为什么要带着一套学生时代的制服来潘朵拉星球？ 这从逻辑上是讲不通的。 所以，朗月明更倾向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幻觉。 可这又会引起一个新的问题：那句一直回荡在朗月明脑海中的话，又是怎么出现的？ 通过幻听吗？ 幻视加幻听，正好组合成了之前的景象？ 朗月明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会产生幻觉？或者说，是什么引发的幻觉？ 以及一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幻觉可以做到让“时间停止”？ 在朗月明的感知里，幻觉最起码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但是幻觉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蘑菇们的动作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与其说是幻觉，倒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给朗月明的大脑植入了一段记忆……嗯……确切来讲，应该是以朗月明的记忆库为素材“剪辑”了一份虚假记忆出来…… 经过数番激烈的思考后，朗月明还是没能想明白所有事情。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段记忆正在迅速变的模糊。 若不是那句“魔咒”还不停歇的在脑海回荡，朗月明恐怕都要怀疑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一场梦。 可能是中了“幻觉”的副作用，也有可能是脑内还未消散的刺痛造成的……总之，朗月明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疲惫状态。 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不是用腿，是用脑袋跑完的马拉松。 思维变得逐渐迟缓。 甚至想要睡觉。 ——但也只能想想。 毕竟，“魔咒”还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