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碟寻宝
既已轻松降服了黑风寨山匪，按理说可怕又吝啬的廉贞星大人即可原路返回，领着张秃子何麻子二人向四位商队管事作一番交代后，此事便算是完美了结了。 大当家心中腹诽一番，脸上却不得不堆起笑容，向灰衣道人躬身敬酒。 据对方所言，他们所中手段是一种唤作【阻灵烟】的封灵宝物，无色无味，吸入之后，会自行与修士体内灵力相抗，以达封灵效用，若封得彻底，一时间沦为凡人的修士，失去了往常令身躯轻灵敏捷的修为，便连简单站立都将无法做到。 而修士修为越深厚，对抗消磨【阻灵烟】便越快，恢复得也越快。正如张何二人，此刻虽仍然不便与人动手，但简单行动已是无妨，至于其余山匪小弟，据洛良所言，恐怕要到明日午时才能完全恢复，因此，张秃子吩咐凡人仆从将他们拖出去安置，与洛良、何奇二人则又开小宴，小心陪着。 喝过数盏，屋外已下起了暴雨，电光闪跃，雷声隆隆。 洛良讲清楚【阻灵烟】效用兼稍作安抚后，切入正题：“张寨主，我来时站在山峰上远眺，瞧见寨子东南方向有一抹碧绿颜色，十分特别，那是何处？” 何奇仅早至数日，自然同样不知，心中好奇之余，下意识去看张秃子。 受着二人目光的秃头胖子苦笑一声，回道：“当不得洛道长尊称，上山当匪前有个农家名字张牛，道长直呼即可。” 接着扭头吩咐一旁的女仆几句，见仆从小跑着赶往后堂，才正色道：“道长所指，应是沿着黑风谷南下二十余里后，东侧一处名叫青蛇林的险地，远眺所见碧绿颜色是那林中蛇妖的毒障，皮肤轻沾即腐，若不慎吸入，脏器必烂，阴毒可怕。” “血毒……可知这蛇妖是何来历？” 张牛微微摇头，道： “青蛇林中各类毒蛇遍布，不单只有青蛇一种，只因青蛇居多，且毒障呈碧绿色才叫此名，至于林中蛇妖是何模样，却未曾听闻有人见过。 张某经营黑风寨二十年间，也曾有筑基前辈探听消息，可毒障至今仍在，许是大都无功而返吧。 即便是我自个，在三年前炼气圆满后，也曾组织人手入林一探。但应对那毒障需时刻以灵罩护住周身，消耗极大，入林不久便被迫返回，所得寥寥不说，还折了好几名寨中好手。” 这时，方才应张牛吩咐去取东西的女仆领着两个壮汉抬着一个红木箱回来了。 张牛命她将其放在地上打开，女仆顺从照做，无有准备的她看见箱中密密麻麻的物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不过许是身为山民早有此类经历，数个呼吸后已然恢复如初，缓缓退下。 “这些毒蛇干尸与蛇皮是我当年所获，大部分已作售卖、自用，剩余这一箱本只是简单留个纪念，道长若要往青蛇林去，不妨瞧瞧其中毒蛇品类，兴许有所帮助。” 洛良行至箱前，蛇尸或盘或曲，形态各异，他一一扫过，百十余件竟个个品相良好，且无一具蛇尸与一张蛇皮重复。 看来张牛虽说只是简单纪念，其实仍是花了心思的，其用意恐怕就是为了应付如他这般前来打听青蛇林的修士。 只能说，此人能盘踞黑风谷二十载不倒，确有他独特的处世之道。 不过，可惜这一箱子标本中，并没有洛良的目标，他皱眉想了想，突然问道：“张牛，你多大年纪了？” 秃头胖子闻言愕然，低声回道：“今秋过后，便三十八了。” 天可怜见，他十四岁被上任寨主捡上山，没几年老东西就一命呜呼，黑风寨百余号人交到他手里，为了显得凶厉成熟才特地剃成光头的。 洛良也有些意外，不过这样更好：“再过两年，就到了筑基大限，你有何打算？” 修士修行炼气始，身具灵根之人可炼化天地灵气，存续于丹田灵池之中，是为炼气期。 灵池不断积蓄灵力，直至进无可进，是为圆满，也到了进阶修士下一个境界“筑基期”的时候。 而所谓筑基大限，并非说年过四十就再无筑基可能，而是基于更长远的考量。 因人之身躯在成仙得道之前，大约避免不了盛衰之道。炼气修士四十岁前为盛，此时筑基是朝阳道基，被修真界一致认为更有希望跨过修行第三关“结丹”；而四十岁往后，身躯由盛转衰，丹田灵池也会跟着固化僵涩，此时筑基是夕阳道基，于修行一途，想要再进一步，千难万难。 “身具灵根炼气”、“炼气圆满筑基”、“筑基有成结丹”，以上三关同“碎丹成婴”并称化凡四关，趟过这四关，凝成元婴寿千年，才算勉强挨着修仙的“仙”字。 凡修行者，谁还没有个成仙得道的妄想呢？ 对方这般问显然别有用意，可张牛经历了多少世事，深知这些个高门弟子惯以重利诱惑散修为其卖命，往往还很难察觉他们仗着知识与信息优势埋下什么陷阱，于是打起万分小心，诚实答道：“原本有些打算，道长来了以后，暂时还没有。” 洛良瞥了眼小心翼翼的秃头胖子，还有一旁局促不安的何奇，笑道：“说起来还是我坏了你们的事，一个炼气圆满，一个炼气九层，应当都在辛苦准备筑基，如果劫了山谷里的货物，至少也能为自家换两枚筑基丹吧。” 两人脸色僵硬地附和笑着，张牛暗骂不已，嘴上却拍马道： “道长妙算！” “口不对心的话就不用讲了，明说吧，我有意往青蛇林走一趟，你二位做我的助手，如何？” “我二人修为被封，恐怕……” “简单，我有解药。” “那青蛇林凶险异常，进林只会沦为道长累赘呀！” “无妨，你们在林外听我指挥，照应一二即可。” “可是……” 洛良不耐烦了，冷着脸道：“有话快说。” 这回何奇一咬牙，对上灰衣道人双目，质问道：“道长自去探险，我等管不着。可捎上我二人，若是有个万一，摘星崖的师长寻来，必会迁怒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师长？洛良心中有事，一时不语。 乐开花的张牛则在心中给他的军师竖起了大拇指，心说，你给什么好处也不说，或者干脆不想给，就叫老子去闯鬼门关，做梦！况且筑基也好，结丹也罢，增的寿元也要有命花，不然修个鸟仙。 稍作琢磨，洛良也渐渐明白此二人腹中主意，强行威逼自然也行，可那是取祸之道，多少修士自以为强横却因错算人心而饮恨，万不得已不可轻用，也不合智者所为。 既然无利不起早，那就以利诱之，既然心有顾虑，除去顾虑便好。 想通此节，洛良笑道：“一人一枚筑基丹，陪我走一趟，当然了，只有我安全返回才有；不用你们进林，在林外听我吩咐行事；至于师长那边，我留个便条给你们，即便事有不谐，定不叫他们迁怒黑风寨。” 张何二人对视一眼，心知再不答应怕是由不得他们，于是即刻回道：“谨尊道长吩咐。” …… 一艘墨黑色的灵舟迎着电光，划破风雨，从半山腰起飞，隔着山峦与黑风谷人潮并行，往东南方向而去。舟上正是洛良、张牛、何奇三人，两位炼气圆满，一位炼气九层。 三人乘舟，尤其是多了张牛这个胖子后，为单人赶路设计的小型灵舟内，显得有些拥挤。 洛良端坐前方，与寻常相似，而后方二人挤在置物区，背靠着背坐着，对于习惯保持一定接触距离的道门修士而言，实在是有些尴尬。所幸散修张牛应该是头次坐灵舟，兴奋地拉着何奇问来问去，总算稍稍化解他的不自在。 前方cao使灵舟的洛良自不会去管二人什么心情，他一边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掌心上的【素面白玉小碟】，一边调整灵舟方向，那小玉碟上，除了一道复杂的赤红图案，还有一道形状如银针的淡蓝色游离细线，随着不断前进，正愈来愈亮。 这块小玉碟是个什么玩意……其实洛良不大清楚，只知道老祖传给他之前，曾拿着这玩意到处寻宝，只不过寻来的宝都“喂”给它了，自己这趟南下也玩了两次，同样“喂”了，同样没什么反应。 这必然是藏着秘密的。 他都知道的事，元婴祖师自然也知道，可惜他老人家没等到秘密揭开的那天。 灵灾的到来，寿元将近的洛家大修士自愿留下断后，以求诸位好友照看洛家的香火情，而这块【素面白玉小碟】则是他私下里赠给洛良这位洛家最出色后辈的，寄希望于福缘深厚的小家伙能代他解开这个秘密。 修仙界这样奇怪的宝物数不胜数，既令人心痒，又令人惆怅，沉迷此道者，便如洛家元婴，曾经或因解谜有所收获，而一旦陷入泥沼，起初赔进去的仅是大好时光，最后无疑是自家的长生大道。 然而，小玉碟除了这桩秘密外，还有一项本领令眼下还是炼气期的洛良格外看重。 即它可作为一张万能符纸使用，将所画灵符投入小玉碟中，如若成功，可立即使用或保留数月之久。无论是试炼新符，还是保存旧符，专研符法斗战的洛良都多了一种极低成本的试验方法。 而据洛良所学符法揣摩，这张万能符纸的品阶似乎也跟寻宝有关。 因此，无论是出于解谜的需要，还是提升小玉碟本身，只要小玉碟显现“寻宝灵引”，他都乐意尽力为之。 之前不动刀兵降伏众匪或许偶然因素较大，可拉着二人走一趟青蛇林，则是他因寻宝灵引，特意设计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