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顶替(四)
05 眼见天色作晚,大雨又至,白江雪在房间中左等又等,几乎是望眼欲穿,就是不见苏东皇回来,此刻,白江雪爱怨交织,独坐于窗前,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落雨,眼睛中闪着泪水,这是她自遇苏东皇以来首次为一个男人担心而落泪。 等待总是慢长而煎熬的,这种慢长与煎熬又是她心甘情愿的,心思一人,情系于心,她心别无他求,只愿君心似妾,能懂她这番良苦用心,也不枉这秋雨深夜,为他这般守候。古人有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明白自己与苏东皇这一生很难相濡以沫了,最多是相忘于江湖了,不过,明知如此她还是爱他胜过一切。 有些人值得被爱,即便是最后天各一方,有些爱注定没有结果,纵然是同生共死。 白江雪长吁一叹,从雪腕上取下那对镯子,借着微微烛光,细细看着上面那两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喃喃细语道:“念念不忘,真的有回响吗?”那闪闪的泪花终于在这句发问中流了下来。 风吹着雨,雨打着窗,她想着他,深夜窗下,伊人独坐,爱人无踪,泪湿双目,此情此景,正合太白之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此种场景,大概也只有像太白这样的大才子才能描述了。短短数字,寥寥数语,将一个女子之情跃然纸上,由爱生怨,由怨到恨,人生情爱,无非也就如此了。 雨声喧嚣,风声漫漫,她的心思就如同这场秋雨一般,飘飘洒洒冷冷凄凄,随着秋夜的风飘得很远很远… 红烛垂泪,静静地照着这位等人的女子,它多半与人一般,多情,多怨,又多痴,不惜燃烬韶华,只为人世一个情字耳! 06 一天光景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划过,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温万山坐在书房椅上,听着屋外雨声,已近浑浊的眼中写满忧丝与孤独,他很少有如此时刻,一个人静坐于一室,心飞天地之间,胸怀古往之事,无江湖之纷扰,无庙堂之劳尘,这样的时刻,人生能有几何? 他随意翻了翻案牍上那一叠叠陈年帐本,沉寂的脸上即有得后的空落,又有不得时的失望,浮沉商海,算来占去了他一生光阴,不过,此时他所思之事却并非这些,从温玉出事到现在,算算也不过数日,但这短短数日对他来说,是漫长而有悲伤的,老来丧子之痛无时无刻不像一把利刃在他心中划过,这种痛是无声的但却是无比沉重的,他似乎在这数日里,白发新增了不少,皱纹也新长了不少,仿佛,他的老就是这几天才有的,虽然,日间与朋友谈笑风生,一到众人离去,独留他一人时,那股痛入骨髓的巨大伤痛就会像狂风暴雨一样向他袭来,他感到有些眩晕,他无时无刻都想着为子寻仇,虽,时至今日,仍无半点进展,但他却也并不着急,等待时机,是他经商多年总结下的习惯,而眼下却有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等着去解决,那就是三日后的比武之事,时间已过去了一天,他必须在余下的两天中安排好一切,这件事,表面是为林泉南出头,实际上是他与罗一刀的一种较量,这关系到他在苏州城及整个江南的声望,他没有选择,或者说,这就是一种选择。他现在担心的事情,就是与自己女儿走得很近的少年,会不会听他的安排,充当他的一个外甥,代表他温家与萧易水一战,不过,他已经有了注意,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与观察,这少年与自己女儿关系非同一般,只要有女儿出面帮忙,这事情倒也并不难办,所以,他现在就在想怎么对女儿说这件事,一想到这里,温万山便站起了身子,他若有所思地走出了书房。 外面,雨已经停了,初秋的江南按理说是不会太冷的,温万山一出书房,却感到了一阵寒意随风而至,可能是由于这场雨吧!他不由得抖了抖肩膀,一抬首,只见天空秋云四散,一轮缺月正照当空,月色如洗,疏星闪耀,映衬着这刚刚落过的庭院,更是让人感到几丝闲愁与寂静,远处,几声虫鸣,又使得这份闲愁更沉,更重,更凉… 眼前一切,在温万山眼中都是冷的,月色是冷的,星光是冷的,秋天是冷的,就连那满院花草树木都是冷的,他的心同样也带着凉意。 他来到白江雪房前,看着从门格中透出的灯光,他知道女儿也没有睡,上前轻扣了扣门,半晌,白江雪才从房里问了一句:“是娟儿吗?” 温万山干咳道:“江雪,是我!”这个我字一出口让温万山心头一颤,他本来是要说父亲二字的,但话到嘴边却换了词意,这是一种关系上的随生,也是心与心之间的疏远。 白江雪一听,知是父亲,当下便开了门,门开处只见温万山白发苍苍,昂首挺立于惨淡的月色里,人同此情,情同此理,白江雪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酸,心头一软,万千种恩怨是非,都化作一声悄无声息的叹息。白江雪展眉一笑道:“爹爹,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温万山柔声道:“哦我在院中散步,没有想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看到你房中仍有灯光,就想来看看,是不是打扰你了?” 白江雪低声道:“爹爹说那里话,快快进屋说话吧,您能来深夜看女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温万山边走边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又朗声一笑。 来到房间,白江雪为温万山倒了一杯茶,就在温万山对面坐了下来,温万山见白江雪神情倦怠,脸色苍白,便问道:“江雪,你脸色这么难看,是那里不舒服吗?” 白江雪温情一笑道:“没有那里不舒服,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吧。” 温万山说道:“你没有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年轻人呀?女儿长大了有心事也不与爹爹说,是不是心中还在生爹爹气呀!” 白江雪一闻,粉面一赤,娇嗔道:“爹爹,你又拿我开玩笑,哼…” 温万山哈哈笑道:“爹爹怎会拿女儿开玩笑呀!你正值妙龄,心中有所爱之人,是很正常之事,爹爹也很高兴,年轻人嘛,喜欢就要说出来,爹爹我呀早就想抱孙子了。” 白江雪脸色更红,低头半晌才说道:“爹,你…”
温万山又道:“怎么?害羞了,不过说实话,这年轻人爹爹也很喜欢,只是嘛…” 白江雪见温万山欲言又止,便问道:“只是什么?” 温万山一叹道:“只是他来路有些不明,爹爹还是有些但心,这婚姻大事,不得草草行事,这样等你回来了,爹爹替你问一问,若是出身干净,不管贫富,爹爹都成全你们。” 白江雪也是一默,说道:“爹,这事还是让女儿自己决定吧!” 温万山说道:“江雪呀,这事你还得听爹爹的,爹爹对你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为父就已经很满足了。” 白江雪知道,不管如何,温万山这一关是少不了的,不管他是支持还反对,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既然他如此说,就让他去问问也好,当下也就同意了。 温万山喝了口茶,站起身说道:“江雪,夜已深了,早点休息吧,爹爹也要去休息了,晚上凉让娟儿多拿件被子来,千万不要着凉了。” 白江雪也起身说道:“爹,我送您吧!” 温万山说道:“心意爹领了,外面凉就不要出去了。” 白江雪还是将温万山送到了门口,看着他的身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