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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名顶替(五)

    06

    明月高挂,照得四下里一片朦胧,苏东皇离那队人马也不过百十来步,只见,那点点火光,时明时暗,时高时低,在向前行,道路渐行渐没,转瞬之间,脚下之路全被枯草掩蔽,不过,地势平坦,虽没有了路径倒也不阻碍前行,马车过处,草地就深深浅浅地压出两条车辙来,苏东皇就沿辙而随,这队人马沿着草地又行数里,猛然间,车马骤然一停,苏东皇急忙一闪身,闪到一棵树后,只听得一人说道:“金门主,上了那边的山岗,就是乱坟冢了。”

    一个沉重而干练的声音回道:“好,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之前说话之人说了声是,然后才高声说道:“众位兄弟,大家都打起精神,前面就是乱坟冢了。”

    众人齐声道了声好。

    话音一落,车马又开始前行,山势稍陡,每行一步,都有几人在马车后面一推,众人每一使劲,马嘶长啸,直穿四野,苏东皇看得难免一笑。

    走走停停,逶迤而上,费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上到山岗,苏东皇借着月色,一眼望去,果见一片空地上尽是墓碑,有的已经坍塌,有的连墓碑也没有只有一个长满枯草的土堆,还有的坟头连草也没有,墓碑也甚是很新,显然是新添不久的,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乱坟冢了,看着这上百座坟墓,苏东皇也难免两胆生寒,手心出汗,苏东皇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人马已经停下,众人也坐在地上休息,此时,他们才将一身蓑衣脱下,几十支火把下,几十个身穿蓑衣的大汉,于此乱坟之地,真是阴气森森,阳气腾腾,阴阳相交,万物始生,人世亘古,以此为道,不知其间悲欢几何?苦乐几多?人非草木,又恰如草木,草木终有一落,人也终有一归,从啼哭中来,从悲哭中去,什么功名利禄,美人娟娟,到头来也不过一抷黄土,掩盖那一身皮囊。

    古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细细想来,人生天地之间,与万物生灵,不都如此,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生生不息,因果循环,佛家说:“缘起性空。”就是这个道理。一念起,一因生,一念灭,一缘尽,生生死死,无穷无尽,此乃天地之道也!苏东皇看着眼前光景,心潮更迭,一念往事,一念来生,乱思交织,悲欢尽然。他也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抬首对月,不免感概道:“山间何人初见月,山月何年初照人,人月相对纵有语,说到欢时月转朦。”

    感叹之间,那队人马稍休已毕,众人纷纷起立,将火把插到旁边的坟头上,转回身,来至马车边,将盖在上面的白布一掀,三口棺材就显露月光之下,当道几人,先将棺材一一从马车上放下,一字排开,并列放于地下,然后,将三口棺材打开,取出了十几件长把器具,苏东皇借光一看,竟是几把锄头现铁掀,看到这里,苏东皇真是长二和尚摸不头脑了,这五行五葬人的方式真是很特别,棺材之中没有死人,却藏着农具,难不成他们要盗墓?

    众人一人拿一把农具,也不说话,对着一座坟头开始挖了起来,他们行动很快,不过片刻功夫,一座坟墓就被挖开,只听得一人说道:“真见鬼,怎么是座空坟。”另一人也说道:“多挖两座,我就不信全是空的。”说着又朝另一座坟挖去,一连挖了七八座,竟然,全都是空的,这不仅让挖的人失望,就连看的人苏东皇也着急。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来五人,为首一位正是五行门掌门金独善,在他身后四位中,也有一位曾与苏东皇有过一面,他就是水长洪,另外三人苏东皇并未曾见过,想必是五行门中的另外三人,木尚荣,火梅心,土一尘了,当然这并非三人真姓,至于他们到底姓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外人谁也不知道。金独善看着眼空空的七八个大坑,沉吟良久才说道:“莫非消息有假?”

    木尚荣说道:“按理说不会,这里将近有百座坟墓,说不定就在那一座中。”

    水长洪说道:“大哥,二哥,就算消息是真的,这样挖下去何年才能找到,再说,我们此夜前来本就是借出殡之由,今晚找不到,再来怕就很难了。”

    水长洪眉峰一收,道:“三弟所言极是,这样挖下去非得把这座山挖空不可,先不说工程之大,费力之多,就这样一挖目标也太大,一旦经人发现,那将是麻烦一桩。”

    金独善一叹道:“四弟,五弟有何高见?”

    火梅新抢言道:“以我之见,只挖老坟,越老越好。”

    土一尘也接口道:“要不然这样,现下我们有二三十人,三人一组,就只挖老坟,如果是空的就不要再挖了,这样以来,即可以探明虚实,也能缩短时间。”

    金独善抬首看看天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就按这样挖吧,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城去。”

    当下,五人安排好其他人,自己也参与其中,大概又挖了一个时辰,还是与之前一样,十挖九空,眼见月沉星落,黎明在左,众人都是失望中带着不甘,就在这时,一人叫道:“快过来看,这里有个洞口…”

    众人闻声便围了过去,果然,在一处坟墓边显出一个黑漆漆地大洞来,金独善说道:“取火把来!”

    一人取来火把,金独善与另四人说道:“二弟,三弟随我进去,其余人在外面接应,如果时间超过一柱香,还不见人回,四弟,五弟就带大家赶紧离开此处。”

    火梅新与土一尘虽有舍之情,遇此之际也只得听命行事,当下点了点头。

    金独善等三人一入洞口,转眼间就被黑暗吞没,只有几点火把之光在黑洞中渐行渐失,最终什么也看不见了,众人站在洞口,目光齐齐望着那里,就像那洞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的目光,时间在一点点地走远,众人的心也在一点点紧收,从那快要燃尽的火光中,众人脸上的表情即有焦虑也有担心,苏东皇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下也在想会发生什么?

    一阵秋风扫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苏东皇也打个寒战,一摸衣杉全已湿透,不知是被前夜淋湿的还是被汗打湿的,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众人在洞口等了半天,仍不见有任何动静,火梅新一摸额上汗水小声说道:“五弟,会不会出事了,怎么半天都没有消息?”

    土一尘脸无血色,沉声道:“再等等,再等等…”说着也摸了摸额上汗水。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飘来了几句歌声,歌声凄凉,闻者无不凄然泪下,只听歌中唱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歌声漫漫,歌音凉凉,其悲怆之情莫过如此了,歌声时远时近,时断时续,时在耳畔时在天际,时而悠扬清丽,时而如泣如诉,听得众人汗毛坚立,胆战心惊,当众人都沉迷在这悲歌之中时,歌声骤停,猛然间又是几声咚咚咚敲打之声,其声空隐,辗转绵长,其音沉落,又似雷鸣九天,苏东皇一闻此音,只觉心神一荡,就如一场春雨洒落心间,真当有俗尘尽忘,皈依于道之感。

    苏东皇再向众人看去,只他们脸露微笑,神情凄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们笑着走近那个黑洞中,不一会儿,都消失在黑暗中了,苏东皇正想近前看个究竟,只听其声渐近,已近在身前,苏东皇心下一惊,身子紧贴树干,窜了上去,他使得这正是江湖绝迹“壁虎游”,上得树来,放眼四野,只见,沉沉夜色中走来一人,手中敲打着一物,之前那声间应该就此敲打所发,天色将明,暮色更重,又加至距离较远,以苏东皇眼力,也只能看个大概轮廓,直到此人走到那洞口时,苏东皇才看清,只见此人身高一丈有余,体形上宽下窄,是得一幅好身材,他一身赤色纳衣随风飘然,胸前挂着一串佛珠,手持木鱼,脚踩芒鞋,口念佛号,原来是个僧人。他站立洞口,脸露慈悲,默立良久,这才念了声:“阿弥陀佛。”其声如鐘,震得落叶簌簌。苏东皇暗暗赞道:“好内功,好内功…”

    念佛一毕,他手臂一挥,只见尘土纷纷,齐向洞口而去,不过茶盏光景,洞口已被封死,苏东皇看到这里,其心中之惊实难描述。

    天色渐明,东方已显出鱼肚之白,苏东皇也累了一夜,身体虽倦,心神却更加精神,他等那人离开后,这才跃下树,向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