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拔你的剑（二）
白度和叶飞鹰走了，但他们的决心和雪鹰子一样大。 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这场决斗。 不能说服雪鹰子，他们可以说服何孤愁。白度已经说服了何孤愁一次，他相信应该能再说服他一次。 这火红的枫林中只有雪鹰子。 红色，原本象征着温暖、热情。而雪鹰子的心中，只有灰暗和孤独。 他忘不了白度和叶飞鹰之间的关怀、友情。 他原以为自己已抛开了这一切。 可是，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依然有着渴望。他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剑，交给了理想。可这一切，并非是他的全部。 和何孤愁决战，胜利之后，他仍然还要活在寂寞中。 他忽然想再次见到何孤愁，那可能是一个和他同样寂寞的人。 这时，他的神情忽地一顿，他已听见有人来了。来的人不少，足有九个，九人的功力很深，竟然侵入五丈内雪鹰子才能感觉到。 雪鹰子不在乎来的是什么人。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白度叶飞鹰一走，这些人便到，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或者阴谋。 他的神态悠闲，他仍然在看火红的枫。 没有人出来。寂静，寂静如黑色的死亡。 雪鹰子缓缓地迈动脚步，缓缓地，像是每一步都想留下沉重的脚印。 他已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枫林中，布满了杀气。 杀气那么浓，却又那么安详，似乎它已融入到了周围火红的枫中去。红色的枫，黑色的杀气，还有从容的雪鹰子。 雪鹰子在叹息，这秋天的枫真是美极了。 枫叶无声地飘落，一片、两片……无数片。 没有风。枫叶正红。 雪鹰子凝立不动，飘落的枫叶竟侵不进他三尺之内，这时，有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寂静。 九支铁枪，已自四面的枫林中飞出，击向雪鹰子。 雪鹰子仍然不动，连神态都没有改变。 九柄枪全都刺在了他三尺外的地上。枪已形成了一个圆，将他包围。 雪鹰子不动，是因为他知道枪不是攻击自己。 九柄枪形成的圆，分散疏松，并不能阻止他半分，林中人这样做，是否很愚蠢。 愚蠢的人一下聚集了九个，岂不是更奇怪的事。 周围的林中又有东西飞出，不是九个，而是十八面，十八面白色的小旗，旗中赫然是一只展翅的鸥。 白鸥岛主便是何孤愁。 难道这九个人是何孤愁的手下？ 十八面小旗杂乱无章地分布在铁枪外的空地上。 雪鹰子蓦地一惊，他已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浮现怒容。 分布在他周围的铁枪和白旗，显然已布成了一个阵势。 他对五行机关一无所知。 但他并不是为此愤怒，而是为了何孤愁。 九个人终于出现了。 白衣，皂靴，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面无表情。 九人一出现，火红的枫竟似也不再火红，他们带来的杀气已弥漫了林间，却穿不透雪鹰子三尺之内。 面向雪鹰子的白衣人胸前绣着一只鸥。 他笑了笑，更见恐怖：“白鸥岛主的剑本是江湖第一剑”。 他边上的另一人道：“江湖中决没有人能和他抗衡”。 胸前绣着白鸥的人道：“谁不相信这一点，他只有死”。 雪鹰子压住了自己的愤怒，他的心又如千年积雪般平静，孤独的人幻想不再孤独，本就是件可笑的事。 “是何孤愁派你们来的。”他淡淡地道。 白衣人道：“岛主对我们说，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 雪鹰子心中，又多了份厌恶，他仰头看枫：“何孤愁很傻，他以为你们能杀得了我”？ 白衣人道：“我们并不想杀你”。 雪鹰子明白了。 何孤愁的剑虽然已很厉害，但他却并无把握能胜过雪鹰子，所以，他派出了他的手下。 他的手下虽杀不了雪鹰子，但至少，能让雪鹰子无法以全部精力投入到黄昏的决战。最好是再负一点伤。 那么，他的剑就能多一分机会。 这样的事在江湖中司空见惯，却出现在何孤愁身上，雪鹰子忍不住又要愤怒。 一个真正痴心于剑的人这样做，是对剑的亵渎。 雪鹰子在这瞬间已做出了决定。 杀了何孤愁。 这时，那九名白衣人已经发动。 九个位置，九把薄刃飞刀袭向雪鹰子。 九把飞刀当然杀不了雪鹰子，所以，他们又飞出了十八只镖，二十七粒铁莲子，三把不知多少数量的夺命金砂。 这么多暗器也未必能伤到雪鹰子，但雪鹰子躲避这些暗器时，势必要移动身形，那么，他便死定了。 那七杆铁枪，十八面小旗虽不能杀人，却能让人变成瞎子。 变成瞎子的雪鹰子就逃不过这九人的合击。 但他们错了，暗器虽然能迫得雪鹰子移动，那布好的阵势虽真的能让人变成瞎子，但他们仍然低估了雪鹰子。 暗器离雪鹰子三寸时，雪鹰子的身子动了。 一动，他的手中便多了把银白如雪的剑。 剑将他头上方的枫枝尽数斩断，他的身子好似冲天的巨鹰，窜到了枫树的最高层。 他踩着枫枝，向前飘去，落下时，恰在最外面一面小旗的边缘。 脚落地，三柄剑已至。 雪鹰子避开暗器，并且巧妙地避开围住他的阵势，虽然让白衣人吃惊，却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反应和速度，他们在雪鹰子落地的瞬间，立即发动攻势。 九个人，九把剑，九把要人命的剑。 先袭至的三把剑，出自三个不同的部位，速度快若闪电，他们决不能让雪鹰子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们的攻击一向很有效。 三把剑用的这一招，其实已包含九式不同的变化，无论雪鹰子如何变化，他也躲不过这二十七式的攻击。 何况，二十七式之后，还有六把剑。 如果他们的对手不是雪鹰子，那他绝对已是死人。 雪鹰子如果真的能给人杀死，也不会是死在剑下，因为他就是剑，剑中的神。 天下能杀死他的剑或许还有一把，那就是他自己的剑。 三剑二十七式已用完。 三个白衣人的身子也重重地倒下。 他们的脸色安详，甚至还很满意。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看到自己的剑已刺中了雪鹰子，天下无论谁能够刺中雪鹰子都会有这种满意的。 但雪鹰子悠闲地站着。 而他们的喉间，却都有一个窄窄的血孔。 血还没有流出，他们还没有感到死亡，便死去了。死在江湖第一剑的剑下，倒也不屈他们什么。 他们无名的一生，也算添了些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