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剑道精髓(三)
慕容秋水在暗室中。 油烛的光微弱而朦胧,犹若他的心情。 他忘不了看见白度憔悴的脸上露出深情目光的一刹那,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原来在不知觉中,他已成了无情的人。 但他的感情却又如此丰沛。 这暗室里,才是他自己的世界。 在这里,他才能毫无伪饰地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 对弟弟无情。对meimei无情。这对于他自己的感情,是多么巨大的撞击,撞击得他几乎要放弃自我。 他竭力想在痛苦中抓住一根支撑自己的支柱。 他是慕容世家的主人,自己的无情,正显示出作为一代宗师超人的胸襟。 他自嘲地摇头。这些话再也不能让他欺骗自己。 他知道自己必须永无止境地痛苦下去,永远不能解脱。 油烛微弱,室内昏暗。 他的心比这烛光更微弱,比这暗室更昏暗。 这时,“蜜蜂”推开了门。 慕容秋水突然跳起来,他已失去了往昔的镇定。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雨枫,我只不过让你们把她劫走,到底为什么,你说”。 “蜜蜂”惊讶慕容秋水的失常,她以为他永远都是沉稳镇定,做任何事都胸有成竹。 “我们没有伤害小姐。”她道。 慕容秋水怒道:“难道不是你们劫走的她”? 蜜蜂道:“是”。 慕容秋水道:“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圆满的解释”。 蜜蜂道:“我们的计划一切正常,正准备制造一个机会让小姐自己回府,她却一下晕倒了”。 慕容秋水道:“不是你们干的”? 蜜蜂委屈地道:“我不敢说谎”。 慕容秋水颓然地倒在软椅上,他相信蜜蜂不敢骗他,事情怎么会这样? 蜜蜂叫他:“公子”。 他不耐烦地摆手:“还有什么事”? “‘刀子’和‘风’都死了。”蜜蜂道。 慕容秋水睁大了眼睛:“辛四郎杀了他们”? “是。”蜜蜂点头,“本来‘风’的剑已刺透了他的胸膛,他竟能不死,且一举歼杀了‘刀子’和‘风’”。 “有这样的事?”慕容秋水不相信。 “千真万确。”蜜蜂道,“‘眼睛’当时离他们五丈远,他清楚地看见辛四郎搏杀两人时,软剑还插在他的胸膛上”。 慕容秋水喃喃自语:“不可能”。 蜜蜂道:“谁都不会相信,但‘眼睛’的目力绝不会出差错”。 慕容秋水相信。 别人只有一双眼睛,而“眼睛”的整个人都是眼睛,他不仅目力好,而且能充分运用智慧,运用自身,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慕容秋水道:“那么辛四郎难道是杀不死的”? 蜜蜂摇头:“不知道,他必须死”。 慕容秋水道:“为什么”? 蜜蜂道:“他已知道‘刀子’和‘风’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秋水沉凝着脸,喃喃道:“辛四郎,辛四郎”。 他忽然道:“让他们四个一起去,必须要除掉辛四郎,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危险”。 蜜蜂应声“是”,走开了。 慕容秋水又颓丧地将自己埋在软椅中。 烛光更弱,室内更暗。 慕容秋水又开始了他无尽的痛苦。 梅林隐士在雨枫房中已近一个时辰。 白度、猎豹、傅华笙、慕容秋水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他们相信梅林隐士,如果梅林隐士再治不好雨枫,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能治好。 梅林隐士已进去一个多时辰。 外面的人全都焦急而担心。 白度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从梅林隐士进屋到现在,他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他不敢让自己想,否则,他会控制不住冲进房中。 他在回忆与雨枫共有的一切。 飘雪的山谷,桃林、琴声,相偎、笑语。 他的脸上浮出幸福的笑。 接着,他又想到了古道,黑松林、孤坟。 他的心开始收缩,所有的记忆全都变成了一句话:“雨枫雨枫,你可安好”? 他再也按耐不住,霍地站了起来。 这时,门开了,梅林隐士走了出来。 梅林隐士六十多岁的年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他不仅医术冠绝天下,而且熟知历代江湖典故,加之侠义衷肠,乐于助人,与江湖各路人士都有相交,连黑道上的人对他都很恭敬。 行走江湖,谁也保不准自己永远不会受伤,不会中毒。 所以,谁也保不准自己哪一天会求到梅林隐士。 梅林隐士走出雨枫房间,迎上四双焦虑的眼睛,他怔了怔,长长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将白度的心沉到了最底层。 “雨枫到底怎么了!”白度胆怯地问。 梅林隐士再叹息,疲倦地倒在一把椅子上:“老夫行医一生,可谓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见过,却从没见过这种症状”。 白度的手脚都变得冰凉。 慕容秋水急道:“您也看不出雨枫到底怎么了”? 梅林隐士黯然道:“起初我以为慕容姑娘中了毒,但我这一个时辰内,用尽了所知的一切办法,也没有查出结果。我敢断定,她不是中毒”。 傅华笙道:“可是她的xue道被什么独门手法点住”? 梅林隐士疑惑地道:“也不是xue道受制,她体内的血脉,似被什么封住,血流速度数量皆低于常人,引起昏迷,且血速越来越慢,血流越来越少,不出三日,血脉就会尽皆被封,纵然扁鹊在世,华佗重生,也无回天之术”。 白度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人也完全萎缩下来。 他的身体,连同心,都已变得冰冷。 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冲进了雨枫的房间。 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平静而美丽,那双曾让白度感到温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她的呼吸匀称而有节奏。 她好似正进入一个酣甜的梦乡,在梦中,她是否梦到了那个铭心的故事? 白度握紧了她的手。 他的心中已灰暗到了极点。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难道我们经受的困苦还不足以满足上苍,难道我的情感还不能感动神明,难道主宰人间的只有痛苦和忧伤?如果要痛苦,如果要忧伤,为什么不是我,我愿痛苦,我愿忧伤,只要雨枫,雨枫能够平安快乐。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如果是我的出现将不幸带给了女孩,我宁愿从此远离,浪迹天涯,只要我钟爱的人快乐幸福。为什么这么残酷,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的,雨枫”! 白度的心在呐喊,在流血。 他的脸上有了冷漠。 对这整个世界的冷漠。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他回头,看见了猎豹。 猎豹的脸上挂着笑,轻松惬意的笑。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吗?”他道。 白度没有去想,他的脑海中除了雨枫再没有别的。 猎豹接着道:“一个月前的夜晚,在那个小镇上,我第一次遇到了你,你当时也抱着雨枫,那神情就像是个疯子”。 白度黯然地道:“梅林隐士上次解了雨枫的毒,这次谁还能救她?”蓦然,他的眼睛一亮,“秋无情,还有秋无情”! 猎豹摇头:“我保证秋无情也不行,何况,秋无情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能在三日内找到他”? 白度的目光又暗下来:“那么还有谁能救雨枫”? 猎豹笑了,笑得眸子里充满了自信:“当然有人”。 白度急道:“谁”? “我!”猎豹肯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