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失败的大计划（四）
清晨。又是个阳光灿烂的秋日。 傅华笙带着重伤的雷震天、公孙禾，北上去保定府，寻找傅云河率领的白云战士。 辛四郎也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猎豹不走，因为他不能丢下白度和滕讯。 阳光灿烂，灿烂的阳光也驱不散慕容府内笼罩的阴影。 灵堂。高大的灵堂。 慕容兄弟的牌位供奉在这里。 雨枫跪在一侧的蒲团上，忧伤而憔悴。猎豹白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沉浸在无情的现实中。 江湖无情，无情得如此残忍。 江湖又有情，情感是如此的真挚而细腻。 这江湖中，每天都在发生着多少无情有情的故事，每天都有多少人落泪，又有多少人欢喜。 正是这样，江湖才显得那么灿烂多彩。 白度看着雨枫，眼中充满了怜惜。 猎豹的思绪缥缈，飞到了那遥远的寂寞山庄，寂寞的女孩现在在做什么？ 猎豹忽然决定，了却这次江湖风波，他再也不离开桑竹君。 江湖风波，真的有平静的时候？ 就像这世间的邪恶，真的能一朝一夕一劳永逸地将它消灭？ 路还很长，幸而这江湖路上，虽然有无情，有残酷，有死亡，也有温暖、情谊和阳光。 阳光灿烂。 灿烂的阳光，不正展示着希望？ 滕讯已醒来，他的第一句话是“阳光好灿烂”。 他看见了江伊人，看见了雁儿，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 两个女孩在流泪，他却笑得那么开心。 “原来我还没有死。”他说。 两个女孩哭得更伤心。 他看了看已空的左袖，再看看外面灿烂的阳光，笑道：“阳光真好，你们扶我到阳光中去”。 他的伤很重，身体很虚弱，他想接受阳光。是不是阳光在他心中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江伊人知道他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她扶起了滕讯。 他们走到了阳光下。 阳光下走来了猎豹和白度，他们看到滕讯，脸上有着和这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 滕讯在笑，他让伊人松手，他迎着猎豹白度缓缓向前。 微风在吹，吹得他空了的衣袖向后飘动，但滕讯没看见，白度猎豹也没看见。 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么浓那么浓的温暖。 ——友情的温暖。 它是在战斗中，在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时候产生的，所以，它真挚浓厚，可以生死相托。 猎豹的第一句话是：“幸好你没死”。 白度的第一句话是：“幸好你的样子还很坚强”。 滕讯的第一句话却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失去一位朋友”。 猎豹握拳：“真正的朋友”。 白度道：“当然是真正的朋友”。 滕讯大笑：“好朋友”！ 江伊人、雁儿的眸子里，泛满了泪花。 这不再是悲痛的泪花。 灿烂的阳光下，怎么会有悲痛的泪？ 慕容九公躲在“养心园”中，再不出来。 连雨枫想见他一面都不成。 “养心园”里有花，有鸟，也有灿烂的阳光。那个老人是否还能感受到这一切？ 他是否就要在那里度过他悲痛寂寞的余生？ 他是否要用他的余生，来思索自己的一生？ 白度握住雨枫的手道：“但愿他能走到阳光下”。 雨枫紧紧地环住白度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只有这里，才能让她不再悲痛，不再绝望。 这里，才是她真正避风的港湾。 养花的哑伯走来，他并不是个真正的哑巴。 他带着很小的一个包袱，交给雨枫。 “老太爷说了，让小姐跟白度走，立刻就走。忘了这里的一切”。 他的神情无比悲哀。 雨枫怔怔地道：“带我去见爹”。 哑伯道：“老太爷说了，你已不用去见他。你必须要走，不走也不行，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慕容家的人了”。 雨枫眼中又涌出了泪。她无言以对。 哑伯道：“老太爷还说，小姐如果能让他的心多少有些安慰，能让他背上的重荷少一些，就立刻走。外面马车已备好，天气如此晴朗，正是赶路的好日子”。 他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走了。 他的年纪也大了，一夜间更见苍老，走路时背已佝偻，他的眼神中，更少了许多光亮。 以后，慕容世家是否就要靠这些老人来撑起？ 雨枫的心头一片空白。 “爹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她说，“慕容家的人，谁也不能违背爹的意思”。 白度拥住她：“我们走”。 雨枫含泪道：“我们走”。 雁儿却不走。 她说，她要回到寒山上去。那里，才是她的家。 她的神态是那么坚定，谁也不能改变她的选择。 “寒山上的枫真美。”她说。 更美的，是否还有她的回忆？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比你们想象的坚强，我必须回到我的小屋中，那里，还有怜春弹过的琴，如果他哪一天回来，不见了我，他会伤心的”。 她笑了笑，她的脸清秀极了，也寂寞极了。 寒山上有她的梦，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 夜半自梦中醒来，她会感到心悸，但有梦的人生比无梦的人生要好得多。 可是，她在那里，又如何生存？ 这时走来一名老家人。 “老太爷知道雁儿小姐会再回到寒山上去的，他让老奴从此专门照顾雁儿小姐。他选中老奴，是因为怜春公子就是老奴带大的”。 雁儿感激地笑。所有人都释然了。 慕容九公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他的内心也有那么充沛的感情！ 他的痛苦比慕容秋水还要多得多。 老家人和雁儿走了。 雁儿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寂寞而忧伤的坐在窗前？她的等待是否还会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没有人知道了。 马车向前奔驰。 苏州城已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猎豹驾车，白度、滕讯、雨枫、江伊人坐在车厢里。 猎豹在唱一首歌，歌声悲壮而豪迈。 车厢里，白度、滕讯止不住也跟着唱起来： “江湖路远，人生短暂。 三杯两盏，足以尽欢。 莫道夜寒，秋月正残。 蓦然回首，俱是儿男。” 三个男人的情绪感染了两个女孩，江伊人挽住仍然脸带忧伤的雨枫，在她耳边轻道： “忧伤总会过去”。 白度滕讯听到，白度道：“何止忧伤，所有的不幸都会过去”。 滕讯大笑：“既然有欢笑，有快乐，自然就会有不幸和忧伤。学会忘却，就像我”。 白度笑了，江伊人也笑了。 雨枫忧伤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猎豹又在哼一支歌，非常缠绵的一支歌。 白度笑了笑，头伸出窗外：“我们去哪”？ “寂寞山庄。”猎豹道。 当然去寂寞山庄了。那里，有个寂寞的女孩在等他回去，她的名字叫桑竹君。 桑竹箫现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