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些话一些事
两份文书到手，游矢脚步轻快地沿梯下了楼。 听着“嘭嘭嘭”的下楼声，郭子敛一把将桌上的典籍又给塞回了桌下，单手转着笔望向梯口，看游矢从出现到绕过桌椅走来，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 “给我看看你的文书。”郭子敛笑道。 “给。”游矢右指一抹，两本文书落在了桌上，“里面也没什么，除了封皮黄橙橙的，字体很好看，其他的没啥特点。” 郭子敛分别打开两本文书，捧着览了一遍，点头赞同：“确实，营地也不花哨点的条纹装饰一下。”他轻轻合上，递还给游矢，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郭老头说因为界物的秋季攻势，入学会提前一个月。”游矢接过边收回戒环里，边说道。 “也就是说兰月初一？”郭子敛诧异道，“那岂不是今年的火桑节就不能和我们过了。” “是的。”游矢一脸苦兮兮地点头，“想起来就难受。” “谁让你修行进境这么快的。”郭子敛轻拍了拍游矢肩膀。 “嘿，老郭，这追根到底不是界物的原因？”游矢表情甚是无辜，“要不是它们的进攻，怎会提前这么早。” “嗯……仔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郭子敛嗯了一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彻底消灭这群垃圾。” “我登入星空极境的时候。” 游矢挺直身躯，大言不惭道：“我送它们回虚无里。” “当真？”郭子敛偏身看向他，眼里满满的不信。 “假的。”游矢一瞬xiele气，腰弯了回来，“说说而已，我要能进星空极境，漓江都能倒流。”漓江是大陆北方纵贯东西的大河流，沿途有很多名震大陆的城池。 “谁不是呢，不说星空极境，就沧海大境对咱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了。”郭子敛道。 “嗯呢嗯呢。”游矢点了两下头，接着问道，“郑规，韩宗宁学长他们来过了没？” “来过了。”郭子敛从桌上的一旁拿过登记册，翻了几页指给游矢看。 “他们七天前就来过了，一起来的还有夏仙梅学姐，原本还准备值勤半月的农晓秋学姐也被他们叫着一起拿文书走了。当时也是在这里和他们聊了很多。” 册子上的时间确实是七天前，上上下下的名字很多都是认识的。游矢伸出用右手食指从上到下滑了一遍，脑海里不由回忆起以前与这些人在竞技场打斗谈笑的画面。 “唉，还没和他们告别过呢。” “郑规学长带着农晓秋学姐回家看望双亲，韩宗宁学长则和夏仙梅学姐一起去山雨城游历了，他们都是到时间去曲雨学府报道。这届其他人有的也进了曲雨学府，但半数以上还是没通过曲雨的测试，有的进了盟会列队，有些准备报考桑城卫队，有的去了心雨，巫雨，山雨城深造去了。这些都是或多或少有机会在修行路上再进一步的。” 说到这他话声就停了，没有补充的迹象。游矢也大概能猜到那些没有机会再进的人的去向：和以往的很多很多届一样，有部分会选择留在桑城及周边，大部分会回家乡再次成为那的一份子。 此时的游矢也只是有些许人生际遇不同的感慨，没有更多更深的思考，十八岁的少年心里满是向前冲，向上看的热忱。 “你是这届前景最好的，大伯也说你很大可能入流云。”郭子敛挑着粗眉，眼神提醒说道，“去了分北总城可要倍加努力修行啊。这样以后我也可以逮着一个人就说，你知道那谁谁吗，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流云强者，当初我可是和他一起同窗过！” “……”这确实老郭会干出来的事，游矢只得回答，“会的会的。” 两人还想聊上几句，门外却传来一阵浑着踩踏水潭的杂音，渐渐临近的脚步声和人声，听起来不下十人。 “我以为我来得够晚了，没想到还有一批也在卡着时间来。”游矢偏头看向外面道。 大雨荡起的水雾蒙住了视野，不用真气的话，游矢也只能看见一群打着圆纸伞的人影在从模糊走向清晰。 “不是将毕业的学员，是今日来莲池静悟的学员。”郭子敛也歪头看了下说道，“看样子我接下来有得忙了。” “要不要帮忙？” 这群洋溢青涩气息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到了门口，一边收伞一边往身旁人抖雨水，一边叫骂又一边嬉笑，阁楼的幽冷在这不断攀起，令人心悦的活力中迁延褪了去。 “不用，你没有身份令牌，进不去莲池。”郭子敛摇头，将册子拿至身前，翻至大片空白处。 他起身从游矢身后绕过，并说道：“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和艾定几个早在火桑轩订了晚宴为你接风，也为你饯别。” “呦，活久见呀，你们几个终于舍得破费了。”游矢也起身，跟着他向桌外走去。 “这不是你要走了嘛，再rou痛也不能苦了你这一次。”郭子敛走到那一排木架的底端，从兜里掏出一块木牌按在了墙上内陷的方框里，清脆的咔哒声后，以这为中心向外跑出了很多淡蓝色的弯弯绕绕的线。 “行，你忙。我就先走了。”游矢趁那些少年们还没堵塞大门先行快步了出去。 郭子敛刚转头准备说晚上见，游矢的身影就几次残影之后出了门。“入了凝泉，这速度可真飞一般快。”。 下至此时，雨势小了不少，檐下落雨已不成珠帘，反倒山风吹斜着雨丝往檐下扑来，湿了那两层青石阶梯与半边门前石台。在少年们好奇地目光中，游矢从戒环中拿出伞，撑着它两步下石梯往雨幕中行去。 吧嗒嘀嗒声在伞面又跳了起来，背后也传来了少年们关于他和他的戒环的讨论声，以及郭子敛让他们排队登名的叫喊声。 游矢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嘿！曾经默默无闻的小屁孩今天也成长为能被人惊叹一阵的翩翩美少年了。 他不由转起了圆纸伞，让周遭的雨流纷乱起来，然后哼着轻快的采桑小调在北大道上愈行愈远。 。 。 。 下午申时末的时候，下了桑山大半天雨的重重乌云终于散了去，已往天空西际偏去很多的太阳露了面，给湿润的桑山上下带来点已无用的干燥。 林花草木的芬香混裹着山间泥土新番的气息，化作滚滚水潮漫盖了桑城这座半山腰的城池。离北林区最近的西集市更是首当其冲，芬香透穿罗布街巷的高矮楼阁，涌进家家户户，像给大人展示好玩东西的顽皮孩童一般直在此间人们的鼻尖晃动。 游矢手捧里喜欢得不得了桑梅汁就这样般没了香。 “兰月初一，说起来还早，离现在还有半月，但细算之下可没这么多时间。” 一身精制青袍的中年男人用锦帕细致地擦着手中的青瓷小瓶，对着柜台外正仰头喝桑梅汁的他说道。 幸好，入口的味道还是在的。游矢咕咕几口喝完一碗，砸吧了两嘴问道：“义叔，怎么说？” “你这里的桑梅汁好喝得我愿称桑山第二！”没待对方说话，他又擒碗斜着身子往柜台边上的立缸龙头口靠，给自己满上一碗。 “哦？第一是哪？”被称为义叔的中年男子问道。 “城主府呀。”游矢看着碗里颠簸的乌红液面，不假思索道，“不仅清冽解渴，还齿留醇香，令人回味。” “那确实，李城主的酝酿水平确实独步桑山。”义叔点头道。他将瓷瓶稳稳放回身后的立架上，伸手顶了顶架在右眼的镜片，再转身回少年道时，语速快上了不少：“我给你算一算。首先，桑城没建有通往分北总城的传送阵，这个你知道吧？” “嗯，是的，两者正式取消直属关系后，原本筹建的传送阵也停了。”游矢吞了一口桑梅汁答道。 “所以要去分北总城，得先用传送阵去离桑城最近的盟会直管城池分北十四城。” “为什么不去曲雨，那里应该有去分北总营的传送阵嘛。” “今年的曲雨范围内，只有你选择了分北总营并录上了，而诸如分北十四城这类的城池录上的有上百个，所以少数服从多数，分北总营派遣接新生的飞舟肯定不迁就你一个人。” 义叔坐上高腿椅，双手合十放在柜台上，肩膀前倾接着说道：“再说让你去曲雨你敢去吗？” “不敢。”游矢干脆地摇头。 “你去了分北十四城，还得等上一天，等离山主城这类第五序列小城的人到来，然后再跟着飞舟走传送阵南转北境半圈回到分北总城，一来一去起码十日。” 游矢喝汁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要坐飞舟，自行去不行吗？” “小伙子，你是没私人坐过传送阵，那个费用你现在的身家怕是rou疼得很。而凭录取文书坐飞舟是免费的。” “哦哦。”游矢点头表示明白，“那我后天就启程吧。”说完又咕咕喝起了桑梅汁。 “小矢啊。”中年男人脸上忽然堆起了笑容，“问你个问题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又知道我姓什么嘛？” “……”游矢动作又是一顿，偷瞄了一眼对方一眼，哈哈道，“知道知道。” “我感觉你不知道。”中年男子手指随意动了动，脸上的笑意依然堆着。 游矢自知对方是要图穷匕见了，再像之前那样打哈哈已是无用，遂放下碗回答道： “这里是曲雨商会，义叔你……姓雨，全名雨显义。” “你惹毛了我们大小姐，让她一大清早就气呼呼地回了曲雨。”中年男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你是怎么敢来这的？” 游矢没回答，反而问道：“那义叔为什么让我在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呢？” 对面雨显义脸上退去的笑意一瞬又全回了过来：“我是生意人，来者皆是客，让客人满意是我的职责。” “所以我没去城主府，跑到义叔这来玩。”游矢双手捧碗“傻笑”道。 “所以说你是没事来这玩的？”雨显义挑了挑眉，感觉有被冒犯到。 游矢转身环视了装饰得古色古香的大厅一圈，见每个客人面前都有伙计在“献媚”，不像是很忙的样子，所幸装傻疑惑地说：“没事就不能待吗？我暂时没地方待呀，以前不是挺欢迎我的嘛？” “以前你是小姐的贵客，我们自然好吃好喝招待你，现在——”雨显义故意拉长了后两字的音，让游矢心里一个咯噔，“你不是贵客了，允许你在这吃喝这么久是我认为你是个要买东西的客人。” “所以小伙子，你要买什么，我可耐着心和你聊了这么多，说出口的东西可别让我失望呀。” “呃呃呃。”游矢嘴角僵硬，显然没料到这一出。 报复，这绝对是纯纯地报复！你刚刚还在为我考虑省钱的事，现在就弄这一出？ 游矢顿生拔腿就跑的心思，反正在这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还不如赶快去火桑轩赴宴呢。 “雨老板，小伙子我的情况你知根知底，哪能开得起口买您这的灵器呢？”游矢赔笑道，“要不这样，这块下品灵石就权当我在这吃喝许久的费用如何？” 指间戒环一闪，他往桌上放下一块鸡蛋大小，外形珠润晶莹的玉石，然后身体带着椅子迅速往后一抽，躲过雨显义抓来的手，乐笑道： “雨老板，今时不同往日耶，我可凝泉了，想像以前一样抓小鸡似的拿捏我，很难的啦。再说按你这的规章我也能算贵宾，对贵宾可要保持尊重。” 他这么一说，倒是真提醒了雨显义，这小子除去大小姐恋人这重身份，也应是商会的交好对象。十八岁的凝泉境，不少，但也绝对不多。想清楚这点后，雨显义手缩回，拿起那块玉石掂了掂，勉为其难地放进柜子里，然后摆手道： “矢小子，没啥事可以走了。曲雨商会永远为你敞门。” 话音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让游矢乐不起来的话：“至于欢迎热不热烈，我们小姐说了算。” 主人下了逐客令，游矢也觉得舔脸呆着不好，一拍即合下，他顺话起身告别：“义叔，以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