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树欲静（一）
王城的白昼果然更加闷热，空气像是将要凝固住一样。 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方法，宿舍房间里分明温度适宜，出了门立刻燥热起来。 难怪涂月学姐要穿成那样出门，等下我也得去买几套凉快的衣服才行。阿尼娅心想。 昨晚沃格描述过通向教务室的路线，途中经过食堂时，阿尼娅进去买了些食物充饥。这些餐点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却意外的并不昂贵。同样的东西如果放在林生城里可能会按三到四倍的价格售卖。 或许是时间尚早，一路上并不见有多少学生。道路沿途种满外观别致的树木，树下的草坪里开满各式鲜花，放眼望去五彩斑斓，空气中仿佛带有它们的芬芳。 教务室所在的是一栋四层的高大建筑，建筑周围种满了开着粉色或黄色小花的树，不断有花瓣离开树梢，盘旋在半空，愉悦地相互交错，最后恋恋不舍地落在地上。简直是如同梦境般的绚丽场景。 阿尼娅独自一人走在铺满花瓣的路上，偶尔还会有花瓣飘落到身上。 太美了。她甚至生出一种自己配不上这番景致的念头。能生活在这里的一定是最幸福的人了。 映入眼帘的建筑正门一侧矗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篆刻着“欲诚其意，先致其知”八个古体字。古体字与常用字不完全相同，只是形态相似。阿尼娅并不完全认识，但能大致猜出来含义。 经过石碑，靠近正门便能看到高挂的匾额上写着“致知楼”，想来应该是这座建筑的名字，名字的由来自然就是旁边石碑上刻着的语句。 沿着楼门前的台阶拾级而上，一位年轻女性主动迎了过来，对阿尼娅说道：“请问，您是学生还是访客？” 阿尼娅回答道：“我叫沙耶，是昨天刚到的新生。” 年轻女性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继续说道：“沙耶同学你好，欢迎来到王城学院。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悠娜老师让我来找她。说是去教务室，如果方便的话，能为我指引一下吗？” “找悠娜老师的话，你可能来早了。这会她应该还在后面的训练场里做晨练，教务室在三楼，门上有指示牌，你可以先去等她。” 阿尼娅点点头回应道：“好的。那我先上去等着吧。” 年轻女性侧过身将阿尼娅让进了大楼。 在一层大厅进入楼梯间的转角位置，悬挂着的一副学院平面指示图吸引了阿尼娅的注意。 整座学院的平面图呈现为扇环形状，正中心的就是帝都图书馆，图上标注是一座占地巨大的七层建筑。图书馆周围不规则分布着六栋教学楼和九个训练场。整个学院的东部是科研院，这张图上的科研院只标识出一大片区域，并没有其中详细的建筑分布。 学生的宿舍则是在学院里西侧的一部分，连同商店食堂等等，还有两座标注为活动室和大礼堂的建筑，从图上看这两个建筑就在刚刚阿尼娅走过来的道路两旁，但她并没有留意到，可能是路边的树植挡住了。 这座致知楼的正门朝西，后面便是九个训练场的其中一个。但这座楼显然是一栋与众不同的独立建筑，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在平面图上只有这座楼和帝都图书馆使用的是蓝色标注，其他都是黑色。 这张平面指示图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关于致知楼的说明图。这里似乎就是教职工们的休憩和办公场所，拥有“特级教师”称谓可以得到单独的办公室。从这幅图上看，有此称谓的教师一共有十九人，只有名字，并没有更多介绍。 致知楼的四层整体是个大会议室，有“非请勿入”的标注。不知道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阿尼娅对“会议”这个词感到陌生。 楼梯间里的墙壁被涂成了让人放松的蓝色，和阿尼娅的瞳色有些相似。 阿尼娅一路走到三层，顺着走廊进去，很快就找到挂着“教务室”名牌的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尝试去推动但没有成功，可能是锁住了。 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贸然去别人的办公室似乎也不太好。 没办法，阿尼娅只好站在走廊里等待。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这个方向刚好正对着东面的帝都图书馆。 与其说是“馆”，阿尼娅觉得更像是一座巨塔。那是座风格古朴的石质建筑，说是七层，但因为层高不同，整体高度差不多是这座四层致知楼的三倍。 图书馆的外表呈现出厚重的黝黑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建材本身的颜色，有种在原有建筑的表面覆盖了一层什么东西的感觉。图书馆的窗全部采用灰暗的色调，并在上面绘制有繁复的画面，大多是人形，看起来像是集会或者仪式之类的场景，还有些动物或者建筑之类的形象，也有很多完全意义不明的画面。 很难想象如此雄伟巍峨的建筑是怎样被建造出来的。来到王城还不到一天，阿尼娅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被扩展出了无数倍。这里有太多令人惊叹乃至难以理解的事物存在了。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经过走廊，其中有教师也有其他学生，多数人看到阿尼娅也只是平静地经过，少数几个人会停下来问候几句。教师们看起来年纪都不是特别大，阿尼娅觉得似乎连一个超过二十冬的人都没见到。 在等待了好一阵子后，终于看到熟悉的脸孔出现了。 悠娜似乎是全体教师中到岗最晚的几个之一，见到阿尼娅时，她还很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 阿尼娅回答：“是您让我今早来这找您的呀，昨晚分开的时候说的。” 悠娜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转而说道：“哦，对。我给忘了。算了，这不重要。等了很久了吗？快进来吧。” 阿尼娅心想，早知道就晚一些再来了，或者在楼下等着也好，何必杵在这被来往的人“参观”了这么久。 “悠娜老师叫我来是什么事呢？”进屋后，阿尼娅开口询问道。 所谓的教务室其实就是供学生们做事项咨询的地方，主动来这里的几乎都是新生。房间倒是挺大的，办公桌有三张。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新生入学的高峰期，所以值班的教师仅安排了一个人。 悠娜回答说：“是这样，沙耶。虽然你入学时间比较晚，但也需要参加年底的测评。所以我建议你尽快选定指导教师，按照规定，教师们按照各自擅长的领域分出学术教师、斗术教师和巫术教师。虽然我觉得应该没有，但还是照例问一下，沙耶你有巫术天赋吗？” 阿尼娅摇了摇头，其实她并不知道所谓的巫术天赋是什么，不过想来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过与众不同的感觉，大概是没有吧。 悠娜继续说道：“嗯，有巫术天赋的人很罕见，一百个人里都未必能出一个，没有才是正常的。这样的话，你就只需要在两类教师中选择了。无论学术还是斗术，目标是专精至少某一个领域，其他的学科达到及格水平就行。你今年才六冬，不用着急，九冬之前的测评都属于试错，比如说你现在觉得自己适合某个学科，但是经过年终测评发现可能另外一个学科才是你的天赋所在，九冬之前有很多机会可以修改学习意愿。十冬的测评才是真正的毕业考试，难度会比之前都大，十二冬是毕业的最后期限。那时候往往是专精的领域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在补其他尚未及格的学科而已。到目前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阿尼娅想了想说：“昨天沃格学长和我讲过，学术专业一共有九个，斗术专业则有很多细致的划分。您所谓的‘专精’某个领域，说的是细分专业，对吗？” “对，语言、认知、写作、逻辑、算数、历史、推理、军事和管理，学术类的九个专业只要专精其中之一就行。一般来说，逻辑和推理多少需要一定的天赋，认知、算数和历史是比较容易达到毕业水平的，反而是看似简单的语言和写作其实是最难的，而军事和管理是最近才新加入进来的专业，初始的门槛就比较高，属于及格很容易但精通很难的专业，建议先试着听听课学学看，除非你特别有兴趣，否则不建议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悠娜应该已经对很多人讲解过这些内容了，说起来滔滔不绝。 阿尼娅点头表示理解。 悠娜继续说道：“至于斗术，就不必去管专业如何划分了。练什么武器或者是什么技法都随意，毕业考试是实战。及格标准是打败军队中的一般军士，专精要求是打败二级以上军官。当然，如果你天赋异禀，十冬之前能掌握气力外放，直接就免试通过。顺带一提，目前在校的学生中，掌握这项技巧的只有两个人。” “军队的一般军士，大概是什么水平啊？”阿尼娅从一开始就决定放弃斗术了，及格就好。 悠娜想了想，说：“这个还真不太好形容，你以前有见过守城的军士吗？” “守城的军士有见过，但没见过他们打仗。”阿尼娅如实回答。 “这可难倒我了。不过没关系，六冬的学生可以不参加斗术测评，年底的时候你来参观一下其他学生的毕业考试就知道了。这种事情，还是得亲眼见到才行，靠说的很难讲清楚。我只能说及格通过并不困难，学院中的伙食水平比一般军士好的多，同年龄下身体素质普遍高于他们，又有专业的斗术教师指导技巧，赢过他们确实不难。只是专精很难，能够升任二级军官的人，就算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不高，实战经验也比学生强很多。如果没有长期坚持训练的打算，还是选择学术专业比较好。” 阿尼娅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我现在对具体的内容都缺乏了解，要怎么开始选择专业呢？” 悠娜露出微笑，谈话再次回到正常轨道，她说：“学术类专业可以去旁听老师的课程，学院中绝大多数的学术课程都是对全体学员公开的，有不少老师讲课内容很随意，多去几次一定可以跟得上。斗术类的话，我现在就有空，可以帮你做个简单测评。不过你得先换身便于运动的衣服。” “嗯，好的。那我现在回去换，稍后再来找您。”阿尼娅说。 “可以，一会你直接到后面的训练场来找我吧。”说着，悠娜朝外面指了指训练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