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海底之城（一）
远在王城的阿尼娅对战争并没有直观的感受，可就在冰天城的围城之战进行时，刚好有人亲眼目睹了城破的瞬间。 时间要再向前拉回一些，建历678年，距离寒冬还有70天时。 西海外，遗忘岛，海寰山西边的山洞。康德和莉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 这里的生活单调但并不枯燥，山中有清爽的泉水，有多汁的果实，偶尔还能捕猎到小动物改善伙食。康德不再需要想尽办法出去赚钱，也没有了人际交往的压力，更不需要时常面临战斗甚至死亡的威胁。 生活方式的彻底转变使得他能够沉下心来专注于实力的提升。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康德每一天都能切实感受到明显的改变。借由短刀外放出去的气力越来越精准，越来越凝实，控制起来愈发灵活。 白爵指导的锻炼方式非常有效。将体内的气力尽可能的消耗掉，身体自行恢复的气力与从外界吸收进来的能量自行汇聚、融合，产生新的气力。再消耗，再恢复，进一步汇聚、融合，循环往复。 更重要的是，山洞周遭的空间被白爵的气场笼罩，康德在修炼过程中便能让一部分来自白爵的独特能量吸纳入体，这才是修行的关键。 白爵的力量颇为复杂，他的庞大身躯足以容纳多种多样截然不同的力量，那是来自亘古的沉淀，是时间的堆砌。康德不具备这样的身体条件，与白爵相比他存活的时间也少得可怜，因而被吸纳入身体的能量中，只有最适合他的才会留存下来。 锋锐。 这是康德为自己的新能力取的名字。 原本按照白爵的预计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完成气的特质化，康德仅用了不到一年便初步达成。这股能量与康德的身体十分匹配，白爵并不能准确记住自己的每一分力量是如何获得，或许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尚不知晓的联系。 康德体内特质化后的气力仍然是暗红色，形态上更清更薄，锋芒毕露。全力而为时，能够将刀芒短暂地提升到能够瞬间斩断巨石的威力，而这还远不是他的极限，只是这里没有更好的目标用作尝试而已。可供他砍断的也就只有粗木和巨石了。 在日复一日的反复练习中，康德将这份锋锐的气力锻造的愈加纯熟，气力的外放几乎做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长时间保持气力外放已经不会出现当初那种过度消耗的状况。 但令他感到困扰的是，他无法将气力全部特质化，一年前最初发现的那股可以用来自愈身体的气力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而且随着修行的开展变得更加强大。这股能量并不像锋锐的气力那般张扬，除非特质化的气消耗殆尽，否则想要外放出它们格外费力。而且除了自愈身体之外，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功能，那并非治疗能力，导入其他人体内就是普通的气力，毫无特别之处。 也就是说，康德体内的气力不受控制地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带着斩尽一切一往无前气势的锋锐之气与柔和绵密温润如水的自愈之气。后者外放出来就失去功能，因而可以判断它们并未达到特质化的水平。一般来说，率先完成特质化的前者将会同化掉后者，同化后的新力量或许会出现更加复杂的特性，甚至也有可能达到两种能力兼而有之的状态。但两股截然相反的气力同时保留在体内，很难说这是正常现象。 即便是白爵体内特性众多、无比复杂的气力，本质上也只是一股，特性的庞杂只是长时间不断演变的结果。 康德身上这种情况，连白爵都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白爵也说，他没见过不代表以前就没出现过，毕竟世界上的生命数以万计，考虑到时间的流逝，或许已经有千万甚至几亿几十亿计次的生命存在过，当前出现的看似特殊的状况，放在时间长河的巨大基数中可能并不罕见。只要能稳定下来，就说明没问题。 白爵的力量就像是一间丰富的武器库。按照相同的修行方式，莉莉得到的却是与康德不同的能力。 或许是失忆的缘故，白纸一样的莉莉疯狂地吸收来自白爵的气息。如果说康德的修行是在庞杂的武器库中选取适合自己的武器，那么莉莉就是将整个武器库照单全收。 一方面她的气力增长速度非常迅猛，短短一年时间她体内的气力浑厚程度比康德弱不了多少。可另一方面或许是常年携带名为“叠袖”的魂泊的缘故，除了化做弓箭以外，她做不到正常形式的气力外放，因而也没办法确定她的气力是否达到了特质化。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对她来说，修行什么的只是因为无事可做而已。能变强更好，原地踏步也没关系。 有趣的是，过去这一年时间中莉莉外貌的改变非常巨大。 一年前的娇小身体长高了许多，而增加的高度几乎全部集中在下半身的双腿上。现在的莉莉身高仅比康德矮很少的一点，但她的腰部却比康德的腰部高出不少，腿长的差异非常明显。不仅仅是长度在增加，她腿部的肌rou也成长的格外紧实，莫说是赘rou，根本半点瑕疵都没有，充满力量，甚至可以踢断半人粗的大树。跑、跳以及踢击的水平进步神速，简直是一日千里。 与此同时，莉莉的胳膊也变得更加修长，但身体几乎没有变宽，也就是说她成长的仅仅是四肢。尤其在穿着紧身衣裤时格外明显，四肢比例已经和一般人类明显不同，但换上宽松的裙装后，也只是看起来又瘦又高而已，双臂叠放在身前倒也不会看起来太奇怪。 另外她的脸部轮廓也出现的大幅度的改变，五官更有质感，脸颊更加紧致，甚至发色都在不经意间转变成与白爵的毛发颜色相近的乳白色。除那双蔚蓝色的大眼睛外，莉莉已经与一年前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康德始终在她身边，现在他根本不会相信眼前的莉莉与一年前初次相遇的是同一个人。 梦蝶戏称她是要彻底继承白爵包括身体特征在内的一切，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她会从人类“进化”成另一只白爵。 白爵则对此持保留意见。虽说形域的特质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外在形象，可即便是白爵亲自抚养一个新生的婴儿，也不可能让人类出现这样的身体变化。如果将莉莉的变化归咎于失忆恐怕太过草率，或许是当初她被迫吃下的药物还有其他未知的功效，又或许也有神秘的魂泊存在的缘故，只能认为是多重因素共同导致了当前的结果。 不过莉莉的开朗性格毫无改变，甚至愈发多言。每天都能听到莉莉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顺带一提，莉莉的嗓音改变也很大，像是涓涓细流绵延不绝，又像是莺莺低语优美婉转，听在耳中颇感舒适。即便她说个没完，也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而身体形态的改变同样被莉莉认为是好事，至少她现在可以轻易攀上树梢摘取果实，臂长的增加也更有利于射箭，至于与众不同的乳白色头发也被认为是独一无二的特点。在这些事情上，莉莉乐观得很。 这天一早，白爵呼唤康德二人来到山洞前的平台。 白爵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的成长速度很快，尤其是康德，形域的提高非常显著，但也有其他问题，那就是界识几乎停滞不前，这样可不行。既然答应要让你变强，就得说到做到。寒冬之前，让梦蝶带你们出去转转，进入寒冬时必须回来，你们两个的界识还不足以免疫寒冬的侵袭。” 闻言，莉莉立刻兴高采烈起来：“可以出去玩，太好了。我们要去哪呢？白爵老师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啊，哦不对，老师你不能随便出去。” 梦蝶从白爵身后飞出，在半空盘旋一周后飘然落在莉莉面前，柔和呵斥道：“先听老师说完，别插嘴。” 梦蝶的声音毫无严厉之感，但莉莉马上乖乖闭嘴，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停顿了一会，白爵才继续说道：“去吧，你们现在的实力足够通过那里了。对你们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不过先别着急回大陆，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会对你们的清心修行不利。” 说完，白爵缓缓闭上眼睛，俯下身体不再言语。 莉莉闭着嘴用嗯嗯的声音说道：“我可以说话了吗？” 梦蝶无奈的点头。莉莉马上开心地说：“老师说的是什么地方啊？我们要怎么去呢？有船吗？还是jiejie你带我们飞出去？” 梦蝶嘴角上扬，笑着说道：“都不是，你们跟我来吧。” 期间康德并未发表意见，见梦蝶飞进山洞，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跟了上去。倒是莉莉边走边说：“jiejie是要准备什么东西吗？为什么回来了？” “不是。出去的路就在这。”梦蝶说道。 “啊？”莉莉惊讶地快速窜到梦蝶身前，边倒退着走路边问道：“这山洞里还有出去的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都在这住了一年了，有出去的路jiejie怎么不告诉我？” “这不是告诉你了嘛。哦，不过，你们两个想通过可能得花点力气。”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洞内深处。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侧面有一道窄小的缝隙，缝隙在岩石中拐两次弯，内部别有洞天。 如果梦蝶不说这里是通路，的确不可能会想到。事实上康德很早就注意到这里有一条怪异的缝隙，在外面向里看只能看到死路，他没想到缝隙会在岩石中出现转弯。 神奇的是，梦蝶毫不费力就通过了缝隙。原来不仅仅是她的翅膀，就连身体也能直接穿越岩壁。她都不需要侧身，任由身体两侧融入岩壁，穿行而过。 “哇，jiejie你是怎么做到穿墙的？能教教我吗？”莉莉大声说。 梦蝶似乎已经通过了岩石，传回来的声音不太清晰：“不是告诉过你，我们的体质不同嘛。好了，快进来吧。” 莉莉在缝隙前试了试，侧着身似乎可以通过。 可轮到康德时就行不通了。莉莉很瘦，康德却颇为强壮，虽说并没有外观夸张的肌rou，但也不可能挤进这个莉莉也只能勉强通过的小缝隙。 经过转角时，莉莉还能有空隙偏过头来，笑嘻嘻地对康德说：“康德哥哥，你是不是过不来呀，嘻嘻嘻。快想想办法吧。” 康德尝试了两次，的确不行，就算身体可以使劲挤进去，但根本没办法向里面移动。更不要说前面还有转角了。 不一会，莉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哇，这里面竟然这么漂亮。那是什么？是湖吗？在雪山中间竟然还能有湖。”她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在是到处走动。 梦蝶对她说道：“莉莉你就不担心你的康德哥哥进不来吗？” “怎么会呢，哥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