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事与公主（五）

    玖对灰说：礼物，是什么呢？我们要不要找找看？

    灰说：算了吧。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什么礼物能保留这么长时间啊。

    心灰意冷的灰一个人待在她当年的房间里，尽管这房间已经没有半点当年的样子了。玖和绾则开始在王宫中寻找，最后是玖的那面神奇的旗帜提醒了她们，在这个一切都被漫长的时间破坏掉的遗迹里，却有一件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悬挂在宫殿深处的画。

    那是一副用油彩画在布料上的画，虽然上面的油彩已经模糊成了一片看不出原本的内容了，但整幅画本身却很完好，只有边框上有些许刮痕而已，的确有些奇怪。玖把灰带了过来，灰说自己没见过这幅画，他不记得这个地方曾经有过一幅画。但在她伸手去触碰画的时候，画面上模糊的油彩开始皲裂，然后迅速脱落。

    模糊的部分在掉落的过程中化作粉末飘散，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愉悦地四散飞走。底层的画布接触到空气紧跟着褶皱起来，只有经过特殊处理的部分仍然保持正常，而这部分画布形成了一段简单的文字。是灰和玖非常熟悉的曾经的文字，但在绾的眼里已经蒙上了时代的禁锢，一个字都无法识别了。

    文字上发出淡淡的幽光，隐藏在其中的是灰的父亲写给她的话：灰，我的女儿，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让你看到这些话的机会，如果有一天你回来这里，恐怕整个王国已经倾覆。不要责怪弟弟们，这不是他们可以改变的。更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不要留恋这里，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命运自有道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看到这些后能够振作起来。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爸爸，永远爱你。

    随着隐藏起来的信息出现，皲裂便不再局限在油彩和画布上，画框、挂画的墙壁、支撑屋顶的立柱乃至于整个王宫和整座遗迹都被波及。

    遗迹倒塌了，并且迅速化成灰烬，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在灰烬之中，三个女孩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当所有的灰烬散去，那段发出幽光的文字才慢慢消失。

    灰跪倒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默默接受着自己的无力。明明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认知中的一切却已成过往，心念的人们都成了冰冷历史中苍白的一页，化作尘埃随风而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三人离开了雪山，灰和玖向绾道别，踏上向西南寻找安德斯城的旅程。

    对于灰来说，当初她和好友紫一起去安德斯城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很熟悉这条路线。这条路上会经过伊斯特王国的几个重镇，当初都是数万人口的聚集地。但现在却无比冷清。

    事实上，现在生活在当年伊斯特王国的国土范围里的人已经少得可怜了。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废土地，时不时出现一片遮住天穹的密林，或者是一片看不出原样的残垣断壁。这里经过的时间已经长到难以考证，倾覆的不仅仅是王国，而且整个文明。

    当两人进入安德斯王国的领土，即将达到当年的安德斯城时，让两人惊异的是她们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的大海。白色的海鸟成群结队地在头顶徘徊，海边是大片大片的沙滩，还有许多叶片宽大的树木。

    沙滩上能看到三三两两玩耍的孩子，海面上有外出的船只，远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小小的岛屿，视野中可见的是一座规模很小的渔村。

    灰提议去村子里问问看，玖拒绝了。玖说：我很清楚安德斯城的位置，虽然今非昔比，但我仍然可以从周围找到当年的痕迹。安德斯城应该已经沉入了海底，我们不可能去海里寻找遗迹的。看来，我们三个的国家经历了不同的时间，算上我们所在的弥赛，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就这样算了吧。

    这时，有一对外出归来的小夫妻看到了她们，并热情地邀请她们到村子里做客。他们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外来者了。这是个富足的小村子，好客的村民热情地招待了她们，并为她们的到来特意举行了一场露天狂欢。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除了两位受邀而来的客人。

    第二天，玖决定要去西边看看。之前在诺尔斯时，彷说坦还活着，她准备去西边看看。灰同意了。

    当年的安德斯王国有一大半土地都被海洋淹没，但生活在这边的人还挺多。一路上，两人受到了许多好客村庄无微不至的照料。无论如何，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似乎比当年更幸福。这里的人和东边的人一样都没有王国的概念，生活简单质朴，幸福得很纯粹。

    到了西边，情况却急转直下。进入原来的沃斯特王国的领土后，没用多久她们就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城镇，是的，这里足足生活了数万人，名义上却是个镇。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挨着人的拥挤模样，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这里的人吃着精美的食物，穿着漂亮的服饰，住着高大的房屋。和他们相比，两位公主都显得有些衣衫褴褛了。

    但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不满足，没人有精力关心突然出现的两个“落魄”的陌生人，他们明明拥有着值得骄傲的一切，却似乎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一个个就差没有把苦闷二字写到脸上了。

    一连经过三座城镇都是如此。当他们来到沃斯特城时，这座堪称宏伟的城市简直要颠覆两个女孩的认知。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城市，身处其中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随处可见的高大建筑让阳光都无法顺利到达地面，站在很远就能看到位于城市中心的几乎高耸入云的巨大宫殿。这里已经没有了城墙，城市向周边肆意地扩张，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比曾经整个世界的人都多。

    两人想要见坦，但这不可能。坦是这座圣城至高无上的主人，是处在数十万人之上的伟大存在，想要见坦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召见，否则没有人可以见到他。

    虽然见不到真人，但能见到坦的画像和雕像，满大街都是。那些画像和雕像上的坦都是年轻的模样，似乎就是当初和三位公主一起去弥赛时的样子。如果说沃斯特与弥赛处在相同的时间，那这座巨大的城市又该怎么解释？这不可能是短短一百多天可以建立起来的。

    旅行至此的灰和玖决定在这座现在叫圣城的巨大城市里定居下来，因为得想办法购买食物，没有别的办法，她们只能想方设法为人工作赚取报酬。

    “哈？”涂月大为不满，故事讲到这，天已经快亮了。“怎么突然变成要为生计工作的节奏了？之前不是在雪山森林里都活得好好的嘛。”

    尤菲被涂月逗得笑出了声，但没有说话。

    总之，灰和玖在圣城生活了下来，直到她们无意中遇到了晴。晴的哥哥在见到meimei后，心满意足地离世了。思来想去后，晴决定来圣城看看，结果遇到了在这里生活的灰和玖，三位当年的公主再次聚在了一起。

    随后是一段漫长的在大城市挣扎求生的故事。后来，年轻貌美的玖最先找到了上升的途径，凭借她的才智和那面先知一样的旗帜得到了觐见圣主的机会。可就在觐见当天，玖却没能按时回来。

    当晚，担心玖安危的灰和晴准备强行闯进圣殿。不过在出发之前，有人来把她们接了过去。

    圣殿的大厅中，四个人就像当年一样聚在了一起。现在的坦还是当初的样子，看起来他就和三位公主一样只经过了很短的时间。但事实上，坦只是身体不会变老，他已经存活了无数岁月。

    坦告诉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从当年撤军炸断弥赛的大桥时开始，全世界都乱了套。整个世界大概可以分成十个部分，十个部分经历不同的时间。生活在其中的人无法自由地离开所在的地区。唯一一个可以到处走动的人就是坦自己，他就像是走在了时间之外，经历着所有人的经历，却坚守着自己的时间。不仅仅是不老，他还是不死的，无论身体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他都不会死。最多无意识的经过一晚，第二天他就能安然无恙的醒来。

    至于其他人，由于被时间分割，有的地方得以发展，比如沃斯特城附近，这里发展得飞速，人口爆炸般增长。也有的地方很快就没落了，比如伊斯特的那些无人的区域。南边的海洋仿佛一瞬间就突然出现了，淹没了大片土地。现在的世界就是这样，后来坦厌倦了四处游历，就回到这里建起了奢华的王宫，所有人都把不老不死的他当作圣人来崇拜。

    现在好了，又来了三个可以穿越时间禁区的人。不出意外很可能三个女孩也已经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了。

    故事发展到这，相信每一个从一开始就陪伴着三位公主一路走来的读者都会感觉深沉的绝望，来自永生的绝望。故事也即将进入最后的尾声。

    “弥赛城的秘密。”伊登、尤菲和涂月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三人相视一笑。

    是的，就是弥赛城的秘密。一切的开始，就是玖在旗帜的引导下打开了那道封锁着秘密的门那一刻。打开那扇门需要具备三个条件：其一，已经加入弥赛或者出生在弥赛的人都不具备资格，必须是来自弥赛之外的人；其二，需要与那个名叫琦琦的旗帜双向选择，互相认可；其三，开门的人必须具备足够的理智。

    伊登单独解释说：“书上这里用的就是‘理智’这个词，但以现在的理解，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准确，但如果转译成才能、智慧、学识之类的表达的又不太到位。”

    琦琦告诉她们，按照以往的惯例，四个王国各自派出一位代表，经过三轮筛选后，在第二轮主动选择旗帜的人会成为弥赛的新国王进入密室。另外三人则继任三神将的力量与身份，四人一同加入弥赛，完成仪式。弥赛得以继续传承，世界的时间不会出现问题，四个人也不会不老不死。

    故事发展到这看起来已经很清晰了，当初冰霜神将来找她们去弥赛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上一任的弥赛国王离世，三位神将就必须尽快找到继任者，然后随国王而去。同样的仪式在过去已经发生了数不清多少次。偏偏这次就出了问题。

    得到琦琦的供述，困扰着四人的难题呼之欲出：该怎样才能了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