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臣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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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这些是臣等收集的案件文书。」

    「另外这沓是徐员外祖上的所有的资料。」

    徐员外全名徐直，家中共有九口人，一位夫人一位小妾，前者育有一女二子，后者先后添了二子，还有徐直去年卧病在床的母亲。

    除去唯一的女儿于五年前不幸因病离世，徐直一家还剩八口人，再加上大大小小的下人，共计三十二人。

    深夜发生的案子，三十余人一起失踪，只有灭门的可能性最大，可尸首都去了哪儿？

    邻里街坊都审问过，无一人听到夜里徐府传出闹声或是惨叫声，又是为何？

    更大的疑点是，这徐府明明不是什么死过冤魂的凶宅，徐直也的确乐善好施，为何百姓们那么忌讳提及？

    「随本宫前往徐府。」

    叶如鹤立在一旁帮我接过文书，朝大理寺卿微微颔首，后随着我的脚步离开。

    他跟在我身后，我走快些他便迈大脚步，走慢些便收回步子，不疾不徐地守在我背后。

    明明是一句话都没说，却是一行人。

    「本宫的海棠酥呢？」

    我突然想起李长怀对叶如鹤的嘱咐，扭头看向他，「何时才去买？」

    「太子妃放心，待与太子殿下会合后，微臣自会差遣人去买。」

    「那为何不是你去买？长怀把我托付的人是你。」

    叶如鹤面对我这般不清不楚的花语也没有一丝慌乱，「太子妃言重了，微臣的职责是护太子殿下和您的周全，必须寸步不离。」

    我彻底哑口无言了。

    他好像对无论什么样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比李长怀还看着更像高高在上的太子。

    「先不去徐府，买完海棠酥再去。」

    叶如鹤刚想开口，就被我驳了回去，「本宫跟你一同下车。」

    最后还特地添了一句，「寸步不离。」

    这回轮到叶如鹤无话可说了。

    「掌柜的，来两提盒海棠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叶如鹤的背影，就像幼时最喜欢的那棵木棉树，挺拔笔直。

    「太……坐着歇息一下。」

    叶如鹤差点脱口而出叫我太子妃，也不知舌头绕了几个圈才圆回来。

    「小兄弟不仅生得俊逸不凡，」糕点铺店家便装海棠酥便盯着我和叶如鹤来回看，然后语出惊人，「也是很疼娘子的好夫君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掌柜的，你误会了，这……这是……」

    我第一次在叶如鹤脸上见到除了冷冰冰以外别的神态，是不知所措的，是有人情味的。

    「这……」

    雷厉风行的锦衣卫大人要抓狂了。

    我看见他悄悄暼了我一眼，像是在求救，「太子妃快救救微臣。」

    「不救。」

    我朝叶如鹤做了个口型，然后莫名笑了出来，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可这在店家看来却是在眉目传情，磕到了的神情越来越坚定，奈何叶如鹤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好摆摆手，「新婚夫妇怕羞是吧，就不打趣你们了。」

    「不过你这娘子是真的美艳绝代，嫁你这种玉树临风的小兄弟也是般配极了。」

    还不如不解释，越解释越乱。

    「来来来，你们的海棠酥好了。」

    叶如鹤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碍于我太子妃的身份才没有一口气冲到我身前飞奔溜走，但听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我听出了慌乱。

    「太子妃，微臣知罪，自会去找太子殿下领罚。」

    刚走到马车旁，叶如鹤就朝我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拳于胸前。

    认错之意尽显。

    明明我和李长怀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我对于店家打趣却不会反感，反而觉得好不容易沾染了一丝这深宫外头的人间烟火气。

    或许是太久没出宫，也或许这就是不爱。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意有没有时时刻刻绑在一起，不排斥没有他在身旁的场景。

    「免罚，本宫不追究。」

    此时正是一年之伊始的初春，马车停在波光粼粼的湖水边，细嫩的柳叶被春风吹落些许，落在叶如鹤脚边。

    他一会儿护我在身后，一会儿保我在前方，一会儿单膝下跪对我认错。

    「微臣自知此罪难恕……」

    叶如鹤依旧半跪着不起，微风吹起我耳旁一缕发丝，遮住了我的眉眼。

    一股无名的火气突然游蹿全身，却不知道发泄到何处。

    「本宫说了免罚！」

    「连本宫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这两句话，可很快我就后悔了。

    叶如鹤又做错了什么？

    他做到了作为一个臣子该做的一切，有命令就听，知错就认罚，明明是我有些无理取闹了。

    「本宫罚你这个月俸禄减半。」

    我舒出长长一口气，知道这个答复叶如鹤一定会没有异议。

    「臣领罚。」

    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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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吟？」

    刚到徐府门口，李长怀正巧也领着人马往这走，像是一路匆忙，马匹连气都喘不匀。

    他几乎是奔向我所站之处，拽着我转了一圈，又仔细端详了好一番。

    「白虎把我保护得很好，没受伤。」

    我知道李长怀在担心什么，干脆先开了口。

    「赏翡翠玉佩一枚。」

    一会儿罚一会儿赏，好像最终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要不你还是别进去了。」

    进门前一刻，李长怀突然把我拦了下来，「毕竟刚发生案件不久，也不知里头有没有什么脏东西，吟吟还是别进去为好。」

    现在不进去积累经验，我日后怎么当一个好女皇？

    「没事，不是有你吗？」

    我回头看向紧跟在我和李长怀背后一脸警惕的叶如鹤，「还有白虎呢。」

    李长怀又怎么拗得过我，只好应下。

    徐府比起我家可谓是五倍有余，但对比起皇宫，却只是小小一角。

    「长怀，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由于案件未破，因此案发现场也不能多做清理，血腥味始终萦绕在徐府上空，也难怪周边的人家都暂时搬离了。

    成群的苍蝇聚集在血污处，嗡嗡地叫个不停，有些地方甚至产下了卵，一条条蛆虫蠕动在地面上，看得我直反胃。

    「关于人证的记录我都细细研究了，除了一点其余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府上下遍满血迹，甚至连庖屋和混堂都无异，但徐直大夫人的小儿子以及二夫人的两个儿子屋内，均未发现一点儿血迹。」

    「若是对小孩子不忍，又怎么会唯独徐直二儿子屋内也血迹斑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我推开徐直与大夫人的寝室房门，几乎是门打开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我仔细嗅了一下，发现这与祖母去世时因无银安葬连放了一段时日气味一样，不过腐臭味更甚。

    「不是说全部都失踪了吗？」我看向跟在后头的大理寺卿，眸色不喜，「那为何本宫闻到了尸臭味？」

    大理寺卿头越埋越低，一声都不敢吭。

    待捕快从徐直夫妇寝室木床上方寻出一具死猫的尸体，伤口已经发黑，像是被人生生剖开了肚子，惨不忍睹。

    「这是徐府的猫？」

    「回太子妃，是的。」

    徐府院落里栽了一颗桃树，正是花骨朵含苞待放的季节，在这一片血腥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不是还有一间房？」

    桃树遮盖了树干后一间小小的屋，对比起徐府其他大的离谱的寝室，简直小得难以发现。

    「据说那是徐员外存放已过世大小姐遗物的地方，常年无人打理。」

    比混室还小的屋里堆满了七七八八的杂物，有小女孩喜欢的漂亮衣裙，色彩明艳的头花，还有蹴鞠，毽球等小玩意儿。

    「臣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叶如鹤蹙着眉，率先一步移到我和李长怀身前，掌心按在腰间的佩刀处。

    像是……鸡粪的气味？

    「呕。」

    半天下来我已经无了个大语，不是死猫就是鸡粪，这徐府是开了个养殖场吗？

    「太子殿下，这像是被人清扫过了。」

    从这杂物房的布局来看，徐直一家应该并不在意女儿的离世，所以会在这养鸡对他们来说无可厚非。

    但是会特地派人来打扫吗？

    也许并不见得，地上的鸡粪残留的污垢极深，便可看出长期无人清扫导致，那么这人应该是突然来打扫的。

    谁会对一个病逝五年的大小姐那么上心？

    「慢着。」

    「去找根火把给本宫。」

    众人皆是不解，但也不好多问，就连李长怀都是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侍卫把火把拿过来时，叶如鹤伸手先接了过去，「太子妃金枝玉叶，不可碰这些。」

    待我看清他手中火把对着的方向时，震惊快要说不出话，眸色瞬时转喜，「你怎么本宫要看这儿？」

    杂物房黑漆隆冬的，根本看不太清里面的具体情况，但借着外面的日光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是遗物的摆放不对。

    如果是要养鸡，按理来说应该是堆积在最后方或是围成环状，再加上对逝去小姐的不在意和对死人东西的忌讳，应该是不会去触碰她的东西了。

    但这些遗物不仅摆放得杂乱无章，有一些居然还堆积在有鸡粪污垢的地方，先放遗物再养鸡的话，怎么可能会是遗物在上。

    可当叶如鹤火把往那堆遗物上一照，我便是什么都明白了。

    「今晚不回宫了。」

    李长怀只是看我一眼，扣起我的手就往外走，「听太子妃的。」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