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夜与鬼的咒语
虽然两个人都是看瑞拉没有错，不过女孩毕竟趴在楚罂的背上，而且隔着三十米，目光怎么也不能精准地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楚罂抬头的时候，恰好与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 凌伽的目光从来都不算友善，至于右守，就算他友善，也会被楚罂认为笑里藏刀。 这些目光里的含义会被楚罂当成什么就不用解释了，反正不会是好的。他忍不住撇撇嘴，低骂一声:“靠。”权当宣泄，心里矛盾的他同样不爽。 伏在他背上的瑞拉轻笑一声:“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你会错意了。”楚罂说，“我做事从来不后悔。” “是吗？”瑞拉对他的话不屑一顾，“我想知道，你待会儿还会不会这么说。” 本来这是一句否认的话，不过经由她虚弱的声音说出来，却有了一种柔美凄凉的感觉，就好像受伤的女孩在问自己的男朋友，你会不会一直这么保护我。 楚罂把心中涌动的怪异感觉甩开，笑道:“这既是我的本性，也是我从小接触的教育。” “那可真够迂腐的，”瑞拉说，“对待敌人不应该心慈手软，这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 “那这是你的本性吗？”楚罂拿出扯淡聊天的语气试图缓和气氛。 “本性？那是什么东西。”瑞拉笑，“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决定某件事的时候要靠理智，而理智往往是和本性相违背的。如果受伤的是你，相信我的话，我是不会出手救你的，不是朋友的人极有可能会变成敌人。” “你这是在警告我把你扔下让你自生自灭去么，那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楚罂毫不在乎，“你的教育已经把你的脑袋洗干净了吧。” “是啊。”瑞拉点点头，突然问，“天黑了么？” “你自己不会看吗？”楚罂说着，抬头望向树林之外的天空，天还没有完全黑，不过也差不多了。 “只是给你一个警告而已，”瑞拉附在楚罂耳边轻轻说，“你的那位朋友实力强劲我承认，但是他看起来对依文特族人了解得并不全面。” “你是在说你自己了解得很全面吗，但是你现在却被人家重伤了。” “没错，我了解得也不全面，所以如果我死了，也是应该的，”瑞拉说,“但是我知道一点，杀死依文特族人的人会被诅咒附着，在他死之前，都要时刻警惕他们的刀和箭，时间不会超过一天的，现在天快黑了，正是诅咒即将执行的时刻。” “杀人复仇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所以你不用唠唠叨叨地提醒我。”楚罂说，“休息一下吧，你的脑袋看来还没有完全清醒。” “哼。”瑞拉轻笑，倒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改成了自言自语。 “Fromthegravenear,isnotafraidofdeath，Peoplearenotafraidofdeath,heisagodofdeath。” 她念得极轻，楚罂大概可以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和坟墓靠的越近，便越不惧死亡，不惧死亡者，正是死神。” 这好像一句宗教的俗语，悠悠飘进楚罂的耳朵里，让他的心微微一颤。 黄昏和夜晚只有一线之隔，最后一点光线消失，黑暗重新笼罩下来。无论是否有危险存在，原始丛林里的黑夜总给人阴森的感觉。 右守把一粒石子弹入密林中，结束了不友好者的窥探，而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凌伽问。 “恐怕我们要停下来应付一些事情了。”右守淡淡道，目光向周围扫了扫，刚才石子钻入的地方，野兽轻踩地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过现在他听到的是别的声音。 凌伽也站住，屏气凝神，他的听力虽然不如右守，但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听到一些额外的声音还是可以的。 密密麻麻却轻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就像数千只蚂蚁在啃咬干枯的落叶，这和风没有关系，应该是脚将落叶踩碎了。凌伽微微簇眉，暗暗将手放在蝎尾切刀柄上握住，但是并没有拔出来，长刀绝大部分还裹在布里。 两人的突然刹车让楚罂一时间有些奇怪，但敏锐的直觉很快让他察觉到了某些不太融洽的味道，一点点从密林里溢出来。他右手下意识握紧了兽牙，左手将背上的伤员按紧。 瑞拉感觉到了加重的力道和楚罂悄然绷紧的肌rou，笑着问:“你害怕了？” “这是两回事吧。”楚罂回应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瑞拉在楚罂背上伸一个幅度很小的懒腰，不过她柔软身躯轻轻扭动，任何一个男人也会为这种特殊的接触感到心动，尤其在这个危险悄然靠近随时可能爆发的时刻。 “放我下来吧，罂少。”瑞拉声音重新变得轻软诱人，表明她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而她也重新启用了“罂少”这个称呼，带有一种挑逗的意味。 楚罂笑一下，依言松开了手，瑞拉落在了他的身边，已经可以站稳身子。 “恢复得挺快。”楚罂淡淡道。 “应该比你要慢一些吧。”瑞拉说，她轻轻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把黑蝶上的褶皱一一抚平，楚罂看着，这些褶皱当然是在和自己的接触中折起的，想起彼此身体紧紧贴合，他居然有一点心神荡漾的感觉，作为“罂少”，楚罂接触过不少或清纯或艳丽的女孩，南宫唯然这样冷淡暴力的也有，不过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也许是瑞拉各个身份之间不着痕迹的转换，这个女孩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魅力。 “你没问题吧？”楚罂笑问，“我不能保证可以救你第二次。” “是啊，”瑞拉点点头，“但是我不会两次败给同样的敌人，尤其在这样的黑夜里。”她环顾四周，美丽的脸庞上有种享受的表情。 “你的刀好像在凌伽的手里，要不要替你拿回来？” “你是说这个吗？”瑞拉一笑，双手舞动一下，手掌里有微弱银光闪烁，那是反射在金属上的月光。 楚罂一愣，他明明记得凌伽将两片一模一样的刀片收走了，却不知道这样薄而锋利的武器，瑞拉可以在黑蝶的任何地方隐藏，当你收走她的武器而觉得她手无寸铁，那就是危险的时候了。 瑞拉贴近楚罂的耳朵，悦耳的声音合着微笑响起。 “罂少，中国人常讲忘恩负义是最无耻的行为，但我的身体里只有一半来自东方的血液，所以就只能做到一半了，我不会负义，但我也记不住你的救命之恩哦。” 楚罂只静静听着，觉得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等到他偏头看时。身边已经没有了瑞拉的身影。 接受魂仕“夜与鬼”血脉传承的柏休斯家族中人是天生的暗杀者，而身着黑蝶的瑞拉则是黑暗中的一道影子。 现在已经无法猜测她在什么地方隐藏着了，也许已经远去，也许就在身边几步之外。楚罂莫名地轻叹一下，快步走到了凌伽和右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