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冢中枯骨
“......噗。” 一阵沉默后，李枭终究是没能忍住，先是一阵颤抖，紧跟着大笑不已，若不是对面坐着的小宋已经握上了刀柄，李枭可能会笑岔气去。 钱智这次只是瞪了一眼小宋，却没出言呵斥。然后看着擦着眼泪更靠近自己的李枭道：“闵先生这是何意？难道孔明悟此人很令人耻笑吗？” 李枭摆摆手连道失礼后，竭力不笑出声道：“他虽是叛军，却还不至令人耻笑的地步。只是，噗，只是我原以为钱先生会介绍我个好去处，结果，咳，结果却是这冢中枯骨般的人物。” “唰~” 小宋将刀抽出大半。李枭见状，双手扶在腰间道：“宋小哥此是何意？方才我可有何言语激怒了你不成？” 小宋饱含怒意道：“哼！你这厮好生狂妄，不知有何能耐，是何身份也敢嘲笑南中城的孔将军！” 钱智压着小宋的手将刀稍稍插入鞘中，引得小宋不解道：“东家！此人定是...”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不过，我甚是好奇，数月前南岭关起事，兵势汹汹一路突进拿下南中城，在前月更是将凌川府派去的镇压军队打得落荒而逃的孔明悟。为何在闵先生口中却是冢中枯骨？”钱智斜觑道。 李枭缓了口气道：“钱先生所说那些，在下亦知，可那些皆看似红火，实则莹莹之光罢了。萤火虫的寿命长吗？” “先生不妨详细说说？” 李枭看着那依旧大半露出的刀，不慌不忙道： “孔明悟原是凌川镇守府下南岭关守将，正常来说他若在南岭关起事后往北进军，必定绕不过滇南关，而滇南关同样是座边关。两关军力相当，不管用计还是强攻，皆逃不过滇南关后十里的那座哨站之耳目。哨站定会传出消息来，那周边城镇便会进行防卫，而镇守府也必定会命南中太守火速整兵镇压，如此境况下，孔明悟即便能拿下南中城，也势必不敌后续镇压。” 李枭语气陡然加快： “可滇南关守将石双，素来敬服孔明悟，二人相交莫逆。孔明悟必定会传书石双，相邀起事。而目前来看，石双也必定答应了此事，等两关军队合在一起往北挺进时，那十里地哨站中的将士必定不及反应。” “甚至”，李枭微微一顿，眯眼斜瞥道，“孔明悟还可令石双以领取粮饷为借口，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哨站。没了前方的眼睛，后面一直到南中城下，谁又能反应过来呢？毕竟要想迅速传递消息，只有南中城能办到啊。等南中城汇报至治所天府城时，为时已晚。” 钱智再问：“拿下南中城还可说是孔明悟借力石双，再稍加谋划而得。那打退镇压军队总该彰显其实力吧？有此等实力，如何能说是冢中枯骨。” 李枭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回望过去，脸上有些滑稽道：“如果说打退真正意义上的镇压军队，那倒不算冢中枯骨。可据我所闻，那只是凌川府在天府城的本部兵马罢了，当然，硬要说是打退了凌川府倒也不错，毕竟凌川府能够立时调用的也就天府城的本部了。” 钱智并不赞同这等说法，反驳道：“闵先生此话可是在给凌川府遮羞？如今的凌川府，难道还能轻而易举调动其他地方的兵马？” 李枭道：“若是早一两年，钱先生所说倒是属实。只是，我有一友人，在北蜀州某城任职。听其言，就在去岁末，凌川府已将北蜀州整肃完毕。” 钱智有些疑惑道：“若闵先生所言不虚，那为何不见得凌川府起大军而来？” 李枭伸出手来：“其一，蜀州地形终究是山岭居多，确实不便大军通行。” “其二，凌川府既急躁又轻敌。孔明悟拿下的数城中，有两处通官道可行军，一处是孔明悟所掌握城池中最繁荣的南中城，一处是伏浪山地下的高坪城。” “只是若要想攻打高坪城，就要从伏浪山中行军，耗时太久的计划可不在凌川府的考虑内，那直接攻打孔明悟这个叛军头子所在的南中便是首选。况且，拿下了南中城，剩下那些小城的孔明悟便翻不起浪。” “不过，府中诸公错估了这伙出身边关将士的叛军实力，只遣了一颇有声名之人率本部来攻。当然，还有其三。” 李枭看着钱智将小宋手中的刀已压得只露出五寸，笑道：“不知钱先生可听说了凌川府调回了西津都督？” 钱智不解地缓缓点头：“此事倒有所耳闻。可是，为何会调回西津都督？凌川府是准备将管辖的半个津州让给觊觎已久的海泷府吗？” 李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钱先生何出此言？孟府主只会做梦也想拿到海泷府手上那半，怎可能让出？” “锵~” “那为何会调回？” 李枭看着钱智压刀入鞘，坐直身子后，他终于慵懒地靠在车壁上道：“因为西津都督擅守不擅攻。不能成为凌川府东出的领军之人。” 钱智皱眉道：“东出？” 李枭点点头：“是啊，东出。也正是为了准备东出，才未动用整肃后的北蜀州兵力。可如今平叛导致军力最强的本部损兵折将，即便上至府主，下至府中诸公多么不舍，东出之事也必定稍缓，毕竟攘外必先安内。” 看着钱智，李枭揶揄道：“所以，只有数城之地，未能彰显军力，且即将面临更多镇压之力，还妄图北上的孔明悟，不是冢中枯骨是什么呢？” 钱智陷入了沉思，对面的小宋没了桀骜之色，而李枭则笑眯眯地轻吟道： 胯下宝驹手中剑， 帐内更是虎与狼， 可荡乾坤。 令向前，无不从。 煞退敌酋。 凌云意气向苍天， 营中云从戈与矛， 群情激昂。 败英雄，挫豪杰。 欲登青史...... 在钱智皱眉沉思，李枭不管小宋面色难看，自顾自轻吟之际。马车陡然停下，惯性险些将慵懒的李枭摔出车外。 只听前头老程道：“东家，生意上门了。”说罢，默默下了车，手已摸到了车板下方。 懒散的李枭还不清楚是什么生意上门了，可坐在外面抱着书箱的闵丘知道。 十余名身着黑衣，头罩黑布，面戴黑巾之人缓缓将马车围在路中。闵丘将书箱提着，探身往四周看了看，暗叹一句，真是一处杀人截胡好地方。 为首的黑衣人隔着数米朝马车抱拳道：“请将军下车，随我等走一趟罢。” 车帘飞起，却是小宋。 只见小宋提着刀脚下一踩，跃出两米，抽刀奔那黑衣人砍去，嘴上犹在骂道：“狗日的！随你娘！” 闵丘见黑衣人自大腿外侧抽出一把匕首，游刃有余地与小宋手中刀碰撞后遁走，便知道也是个类似自己这般阴柔功夫的。 那黑衣人也不玩什么单打独斗，退至下属身边，瓮声道：“放箭！”他得到的命令是拿住那个八字胡，同行人皆可杀。 只见周边黑衣人皆从背上取下一把已上好弩箭的精致小弩，纷纷扣动扳机。或朝小宋，或朝老程，亦有朝向闵丘。 却见老程与小宋或是闪躲，或是各自用手中武器用力打开弩箭。唯有闵丘滚下车架，拿着书箱稍作抵挡后滚入了车底。 一波射击结束，除为首的黑衣人外，尽弃了小弩，掏出或长或短的兵刃杀将上来。 躲在车底闵丘打开书箱瞄了一眼，一根弩箭正射穿书箱插进段正非首级脑门处，心中直道万幸，这些小弩别看小巧，杀伤力却是堪比劲弩。 车内的钱智此时已经提了把雁翎刀站在车架上，看着黑衣人头领冷笑不已。他身后，戴着黑色面巾的李枭正拿着剑，从马车内悄悄探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