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卖甘蔗
十冬腊月，在农村是闲时，收割也上了坡了，人们天天一吃过晚饭，就搬起板凳看电影了，电影布是下午就挂上了的，只等人们吃过了饭，大家早早地聚拢了，电影就开始放了，没有开始放的时候，场子里是发了电的，灯火通明，爸爸把甘蔗蓬起来，大甘蔗蓬一堆，小甘蔗再蓬一堆，马灯放在中间，这时候，陆续地就有人蓬了过来，你拿一根，他拿一根，mama负责收钱，她把钱放在马灯下看一下，然后小心收起来，逢到要找零的钱了，她会不慌不忙拿出来一个小手帕，里面就是她刚刚收的钱了，她嘴角总是在笑着，有时，爸爸会问一声，找好了没有呀，电影要开始了，不要耽误人家看电影，mama就会说，好了，好了。 这时，天一下子黑了下来，只有一大束白光照到屏幕上，原来，电影要开始了，买甘蔗的人催着快一点，快一点，钱就在mama的面前晃动着，电影开头不是还有字幕吗？这不是人们感兴趣的，手里拿了甘蔗的人找位置去了，爸爸把两捆甘蔗拢来了一起，已经卖了有一半了，往这边走的人几乎没有了，大家的目光都被电影给吸收了，mama也坐了下来，她也很喜欢看电影，只是，开头和接尾她老是看不到，因为这时候她在专心地卖甘蔗了，要换卷的时候，灯又亮了，放映员换着胶卷，这时候还是会有人来买，mama总是赶紧地站了起来，爸爸把马灯拎得高高的，让人选择甘蔗，他们的脾气很好，有一些人看这棵出好，那一棵也好，会这棵命一拿，又放下了，两把另外的一棵又拿在手里掂量着，爸爸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别人，一点儿也不着急，我们家里的甘蔗好吃是出了名的，而且，甘蔗还不空心，吃起来又甜又脆。那时，没有什么别的吃食，甘蔗是一家一户都会种的东西，但是，像我爸爸种得那么好的，还真是不多见，买甘蔗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好热闹，一来一大阵，一人手里一根，才两分钱的事情，边看电影边吃着，可是，这大冬天的，北风直往脖子里灌，在人多的地方呆着，一点儿不冷，可是，你要是一直呆在一个冷风直灌的地方，吹不到一会儿，全身都是冰的，好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mama在板凳上坐了一会儿，就起来走着，连连地跺着脚，爸爸随时站在甘蔗堆后面，提防有人偷甘蔗，他站一会儿，身上冷了，他就在原地踏步着，驱赶着寒冷。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他会把双手拢到袖子里，紧紧地抱在胸前。 有一回，就在我们队上放着电影，爸爸mama收工回来了，还不及歇一下，爸爸就拿着铁锹去挖甘蔗了，mama也是跟着来到了菜园子，两个人一个负责挖，一个负责打叶子，削干净了再捆好，我是最喜欢吃甘蔗的，挖甘蔗的时候少不了我的，我最爱吃又长又匀的甘蔗，mama老是喊我是捣蛋份子，但是，自己家里的东西，我是想吃哪一颗，就吃哪一颗，大人都不管我的，当然，我也会帮一点小忙的，mama把不成器的甘蔗甩在一边，我就把它们拢来一起，扛回家里去。往往是大人把甘蔗弄好了，回来的时候，桌子上面一大桌子的人吃得正欢了，桌子上的菜也剩的不多了，他们将着吃一点儿，然后扛起甘蔗就往电影场子赶，我提一个马灯走在最前面的，可是，走着走着，我就落在了最后面，我本来是想表现一下的，好让他们去别处卖甘蔗的时候带上我的，可是，我虽然只是提了一个马灯，跟着他们根本上就走不来，我有一些着急地小跑几步，才跟上了他们。爸爸把甘蔗往地上一跺，就有人围了过来，我赶紧所马灯递了过去，却被jiejie白了一眼，原来，我是在帮倒忙了，因为别人来买甘蔗，那个马灯就是一个标记一样，而我拎着一个马灯乱晃，jiejie肯定是生气了，见到这么多的人围了过来，我不晓得做什么了，愣在了那儿，好在爸爸mama轻车熟路，他们跺好了甘蔗，mama抹了一把汗珠，跟买甘蔗的人搭着话，生意已经上门了，jiejie熟练地收着钱，mama也在收钱，一群人都围了过来，我怕挡着别人了，只好让到了一边，看到爸爸站在甘蔗堆子后面，我也和爸爸站在了一起，爸爸的眼睛也没有空，他即要观察有没有人来捣蛋，又还担心mama和jiejie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人浑水摸鱼，所以，他会时不时地问一下mama，收钱了没有，刚刚拿了两棵，或者说是，收一棵甘蔗的钱呀，因为是在本队里，一些堂姐堂弟来了，mama不会收他们的钱，这时候，他们会乖乖地喊一声“大爸，大妈。。。。。。” 电影快要开始了，已经听到音乐声了，刚刚还热闹的甘蔗摊子一下子就冷清了，mama把马灯放在了地上，她开始收甘蔗了，就这么一会儿，甘蔗已经卖了一半了，跺在那里也跺不起来了，爸爸把板凳往后一放，甘蔗全摆在了板凳上面，人们在远处也能看一个一目了然，做好了这一切，mama笑着说道“我们也看电影呀。” “看吧，就要开始了。”爸爸看到我们还在这儿，又问我们“你们不到近一点的位置看去吗？” “好吧，近一点好看一些。”jiejie于是和我走了，我们来人多的地方站着，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电影换卷的时候，我拱出来看了一下父母，只看到一个马灯旁边的两个黑影，太冷了，风是那么大，我都不敢往后面走了，可是，他们得守着甘蔗，爸爸的个子高一些，他和mama并排站着，我想喊他们进来躲一下风，可是，电影又开始了，我的目光又被吸收了过去。 电影放完了还有一阵，这一阵的人要疯狂一些，所以，mama即要收钱，还要管着甘蔗，爸爸是一步不能离开的，看完了电影的小伙子，一脸的兴奋，他们的手一扬，一棵甘蔗就到了他们的手里，可是，爸爸卖甘蔗却从来没有走过手，他能从身边经过的人中，找到那一个有一点小主意的人，所以，别人晓得弄不到东西了，也就不打主意了。 隔我们两家住着我们一个本家的婶娘，她看到我们家里的甘蔗好卖，她于是也跟着卖甘蔗了，看到我mama他们走在前面，她也扛一捆甘蔗走在后面，mama他们到了一会儿，甘蔗都卖了一半了，婶娘才到，mama看到她的甘蔗只有一小捆了，以为她在路上就卖掉，还在跟她打趣了“你婶娘卖了俏货呀，只剩下这点甘蔗了。” “哎，不说起，你大妈，人都差一点被抢起去了，才抢回来这点甘蔗，明天还放电影的话，我走在你们的前面看一看，真是怪了，你们卖甘蔗被人抢过没有呀，这卖什么卖，都叫人抢了去了。”婶娘气愤地说道。 “怎么搞的，我们一直蛮好嘛，没有人来抢呀？”mama有一些吃惊，卖了这么些年的甘蔗，还没有听到说有人抢甘蔗了，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下一回，又放电影了，我婶娘又扛了一捆甘蔗来喊mama了，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她决定扛着甘蔗走在中间，前面是我mama，中间是她，后面是我的爸爸断后，本来，我爸是说叫我叔叔和婶娘一起去的，可是我的那个什么叔叔又是当一个什么副队长，做这种事情不合适，可是，婶娘又眼红我们的家里隔三岔五的有钱进来，所以，她就跟我父母的后面干了起来。 这一回，婶娘把甘蔗扛到了电影场子，她不禁有一些得意，当我爸爸把甘蔗摆好的里候，她也在摆甘蔗，新买的马灯就放在大板凳上，看到她把这一切都做好了，还做得有模有样的，刚好又有人来买甘蔗了，mama于是不在注意她了，我们自己的生意都有一些忙不过来了，爸爸虽然说有一些担心，但是自己也有一点忙，只好顾自己的了。谁知，电影快要开始的时候，mama瞟了一眼，婶娘的摊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了。她在心里想着，怪不得今天没有平日里好卖，原来，人家都去买她家的去了，她也没有多想，反正电影要开始了，先看一会电影再说。 “你大妈，哎。。。。”婶娘走了过来，长叹了一口气。 “卖都卖完了，还叹什么气呀。”mama说道。 "哪里是卖完了呀，是被人抢完了。”婶娘哭丧着脸说道。 “这么快就卖完了，怕是人都被抬起来大吧。”mama的心思根本上就不在这里，她的眼睛盯住屏幕说道。 “你大妈，我说得是真的，他们怎么不抢你们的，光抢我们的。”婶娘没有好气地说道。 “什么，真被抢了，总还卖了几根的吧。”爸爸一听，有一些吃惊地说道。 “都是你的兄弟，叫他来卖甘蔗，他还不来，那些人还不是看到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才抢得呀。”婶娘有一些气恼地说道。 “你婶娘，不是我说你呀，我们是没有办法了，孩子们要读书，要学费，你说说你们，他叔叔大小是一个干部，你要是真做这事，影响多不好，再说了，这生成了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卖呀，一个人守着摊子的，这不比大白天，哪个上就是来打了你的主意，你也认不出来，你就是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做这个事呀，孩子们的头都抬不起来，可是，不是没有办法吗？我们要是先就跟你说了这些事，你肯定是要说我们小气了，只有你自己来两回了，你才晓得廿难辛苦的，我要不是有两斤力气，早就被他们踩死了，这往后呀，你要是想来了，得做一下他叔叔的工作，他要是能来帮个忙就好了。” “哎呀，想一想心里就冒火，有一个人拿了一根没有给钱，我就赶上去要钱去，谁知，他几步就跨到人缝里去了，等我回来一看，手里你一颗，他一棵的，就像是进了自己的菜园子一样，我只有一双手呀，拦住了这一个，那一个就跑了，那么大的一捆甘蔗，才卖了这么一点钱，真的是不值。”婶娘还在生气。 “不是那么好做的。”爸爸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们也碰到过，不过，我们是两个人，你是一个人，一双手，肯定是要恼火一些人的。” “是呀，我也看到了，你们一个人守着摊子，一个人专门地收钱，就是真的有人来捣蛋，摊子上有人守着，别人就不会抢了嘛。”婶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看法。还有一个，做这种事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队上没有人反应还好，要是有人来反应了什么，你就等着别人怎么治你吧，你还敢去惹事，自己碰上了，只有怪自己背时，也不能说出去的，那些丛甘蔗的人也是掌握了他们这一点，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弄点钱难的很哪。”mama也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差队上的超支，打死我也不来卖什么甘蔗，你看一下，在这个风口子上，多冷呀，别人还以为我们弄了多少的钱了呀，你看这，卖一半，送一半，也弄不了多少钱，还被别人说得不好听，什么资本主义尾巴啦，不说了，不说了。。。。。。” mama的心里很清楚，队上早就有人想找他们的麻烦了，只是，不好从什么地方下手，这回，婶娘肯定是会当着村民的面，说一说这种事情的不易了。免得有人害了红眼病，说出他们有多大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