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废物的开端！
光明当然照不进地狱，只有地底的黑芒反射大地。 “阿弥陀佛！夏施主，冰施主，别来无恙！” 正当白衣人自以为稳cao胜券之际，一声佛号响彻荒原。 “慧能法师！”他微微失神，惊疑的看向青衣人，当下便明白了什么，不由笑道，“是啊，一别数百载，慧能法师还是那么的大慈大悲。” 碧色晴空里，悄然绽开一个缺口，然后便见一个手捻念珠的灰袍僧人施然而出。正是出自六大未知之地‘佛陀方舟’的大修行者，慧能和尚。 听到白衣人这话，慧能单手执于胸前，神色肃穆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冰施主何必非要伤人性命？” 慧能掷地有声，字字都直击人的要害。 白衣人看着终于从脚面移回目光的青衣人，冷笑道：“你们还真把那小子当成救世主了！也罢，既然大家都已心照不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旁人如何想我不管，但我们魔族，绝不会把自身的命运，轻易交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手里！” “阿弥陀佛，”慧能再一次接道，“冰施主此言差矣，天命是天命，人命是人命，断不可混为一谈！” 白衣人瞬间声寒彻骨，然后漠然笑道：“你们佛门讲求慈悲我不管，但若要以我魔族千万生灵为代价，那就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说罢，他长袖一挥，倏然消散在了原地。 青衣人这才苦笑道：“法师，今日，我们会不会做错了？” 慧能和尚如那陀般笑了起来，却未再多言，转身向荒原更深处行去，边行边道：“当罪恶肆虐大地，莲花自会盛开。” ----- ----- 福兮祸兮，醒来时，姜辰已经重新回到了荒原。 阳光有些晃眼，他下意识将右手放在了眉峰之间。 天色略显清濛，灰白色的云朵不再四处游弋，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属。沙沙，那是枯黄野草发出的动静，有人朝自己走来。他的神经猛然绷紧，探手去摸如意刀。 却扑了个空。心下微凉，又惊愕的发现，他已坐了起来，身下仍是一方人形青石。 荒原、古道、积雪、青石、篝火，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天也是这样，他和她吃着野兔烤rou，并肩坐与石上，大话未来的人生。 相同的场景再现，人的心境却大不相同。当‘物是人非’四个字浮现的时候，姜辰并未觉得陌生。这并不难理解，倘若换做另一个人，当他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再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如此这般的折腾，想必也会生出这样的感触。 姜辰呆坐了半晌，脑中一片空白，对于之前的事情，他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过程不太清晰了，只记得到了最后，似乎每个人都要杀他，似乎有一个人，差点杀死了自己。 噼啪枯木燃烧之声响的清脆，姜辰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面色苍白的厉害，腹部仍在隐隐作痛，伤势未好的缘故。他感到身子在抖，冷的厉害，便想移步到火堆旁，从中攫取分毫的温暖。可微一抬脚，‘噗’的一下，刚刚出现愈合迹象的腹部，隐然出现崩裂的趋势。 冷汗生了出来，缓了片刻后，还是一步步的挪了过去。 不知为何，姜辰发现自己这时极其冷静，许是心境发生剧变之故，身伤的残忍远比上心伤来的彻底。 他默默盘膝坐到了篝火旁，慢慢将手放到焰火顶端，当那缕温暖的光芒折映入骨头，终于听到了鲜活的心跳之声。 他由衷的欣喜，毕竟，自己还是活了下来。 他举目望向荒原，那座玄黑色的通天浮屠不见了，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但他比谁都清楚它去了哪里；那面神奇的魔天镜也不见了，他也比谁都清楚，它去了哪里。 胸口的气息微窒，他不由对着篝火的方向，长长哈出了一口气。 于是，笑容又回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回到最初那个，仅凭一份简单的执念，就敢独自出关北上的少年。 “好些了吗？” 冰灵若无其事的在他身后说道，她的手里，倒提着两只硕大的野兔。 “恩！” 简单回答着，苍白的面孔开始出现红光。 冰灵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默不作声的添火加柴，让火苗更旺些，才好烘烤肥美的兔rou。 或许是伤口的疼痛令得姜辰不想开口说话，或许是篝火太旺，烫话了人心，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各自回避这什么，都没再继续讲话。 不大一会儿，rou味渐浓，终于可以入肚，冰灵轻巧的扯下一只兔腿，伸直手臂递了过去。 姜辰眨了眨眼睛，接过，不由分说开始大块朵颐。按照常理，他伤在腹部，绝不会有这般好的胃口，但他一口一口的嚼着，越吃越带劲。 “喝口水-” 冰灵适时递过水壶，姜辰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老大几口才停了下来。 “还要吗？” “吃不下了。” 又是简单到极致的交谈。 冰灵也停止了进食，叹了口气，慢慢在他身旁坐下。 “他们呢？” 沉默的姜辰终于开口问道。 冰灵也不问他说的是谁，一并回道：“大师兄听到师门传召，蹑云走了；少狼王见你伤势无碍，也走了，但不知去了哪里；那巫女--碧姑娘，她-她也走了。” “哦-”姜辰点了点头，又听冰灵补充道：“碧姑娘临走时留下了话，她说，等你养好了伤，她还会抓你去半兽巫族。” “呵呵，”姜辰晦涩的笑了笑，忽然反问，“那你呢？你怎么不走？” 冰灵小脸白了一白，却不动声色的道：“等你伤好了，我也该走了。” 姜辰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要说些什么，但不管想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没有关系了。 是的，人都走了，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关系呢？ “听大师兄说，你这次出关，是要去魔域冬城。” 姜辰望着天空的云朵，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却旋即又摇了摇头。 ----- 沿着荒原古道，再行八百里，世界一下子便辽阔起来。 两个披着黑色貂皮大衣的少男少女，突然出现在这片时空之下。 那少年长的还算周正，只是那双星辰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偶尔会掠过些许不符年纪的沧桑。而那名少女失了往日的灵动，一路寡言，但她的视线，一刻都未离开那个少年。 走过这片绵延数里，覆着厚达几丈的白色冰河，迎风可见一座矗立在冰雪中的城池，城头之上，象征冰皇的玄色旌旗迎风飘扬。 那城池高达数十丈，从下向上望，就像仰望天空般高远。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离那座城池越来越近。 轰隆隆！ 嗡鸣响起，那座通往城内的唯一闸门，在数百魔族士兵的全力推搡之下，悠然转开。 一列甲胄分明的军士出现在城门底下，马蹄声起，簇拥着一名黑金甲胄的魔将，疾驰而来。 厚重的云层忽然涌荡在这片异域苍穹，风啸马鸣白雪飞舞，不消片刻，天地素白起来。 “就送你到这儿了！” 姜辰望着疾驰而来的军士，忽然停下了脚步。 冰灵的眸子蓦然就有泪花涌动，但她还是忍住了。 “前面就是魔域冬城，你出关北上，不就是想到这里看看吗？” “不了，”姜辰笑的涩涩，“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冰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尽出是那座最高的城楼，那里，一身戎装的冰皇，携着凤冠霞衣的皇后，俯首而望。 “你早知道，是不是？”冰灵似乎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姜辰走上前，伸手替她抹掉已然成冰的泪痕，故作笑容道：“meimei，替我跟母亲问好！” ----- ‘嗖-’！ 一根裂云箭陡然破口而来，倏地自两人中间直射而过，呲的一下，除了箭诩，几乎整根箭都没入了冰层。 马蹄声至，马上之人厉声喝道：“哪儿来的废物小子，敢对公主殿下无礼！” “退下！” 那股纯正的冰皇血脉之威赫然自冰灵的身上展露出来，霎时间风雪尽退三尺之外，沸腾的马声顷刻即止！ “瞎了你们的狗眼！”冰灵怒斥道，“谁敢对我哥哥无礼，我便杀谁！” 莫大的皇威翻涌而出，众军士鸦雀无声。 “公主，”领头的魔将不忿的道，“冰皇大人有令，除了您，其他任何人，都不许踏进冬城半步！” “到底是冰皇的命令，还是你们那位魔后的指令？！” 冰灵的语气陡然加重，暴涨的怒气压抑不住体内的灵力波动，轰然溢了出去！ 那将军一愣，旋即冷笑道：“公主殿下，我等奉命行事，您若非要如此，在下就不得不冒犯了！” “你--！！” 冰灵火冒三丈，正要强行威逼，身后的姜辰忽然道：“算了！” 他径直越过冰灵，在那名魔将马前三尺站定，漠声道：“敢问一句，刚才是您说我是废物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抵住风雪，一字不差的传到城楼之上。 城楼上的魔后闻言，身形微晃，紧紧倚在了冰皇身上。 “不错，”这名魔将根本不掩饰内心的鄙视之意，“区区道途第一重‘日山’的修为，不是废物是什么？！” “好，我记住你了。”姜辰面色不变，反而更加冷静的道，“再请问一句，您的尊姓大名？” 那魔将更加高傲，睥睨道：“无知的小儿，你给我记清楚，我乃冰皇麾下，十三魔将之首莫红是也！” 姜辰点了点头，后退半步，然后盯着莫红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莫红，你大爷！” 莫红，你大爷！ 这五个轻重有序、节奏分明的字眼一出，莫红的脸色骤然变成了猪肝，他双手一抖，一对玄青色的大锤，蓬然而现！ “回来吧！” 就在这时，自那城楼中央，倏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那莫红正要出手，却生生被这个声音止住，他是堂堂十三魔将之首，对任何人都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唯独除了这人。 他是现任冰皇，魔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冰灵还想说些什么，但姜辰突然上前，对她用力的一抱，继而松开。 “我会回来看你的！” 少年说的斩钉截铁。 “废物？！”他停下南归的脚步，缓声道，“莫红，终有一天，我会教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废物’！” ----- -----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