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9 有无二珠

    刘康直言：“天地大祸，首在中洲，古神大劫，必临中洲头！”

    众人闻言都呀声，五阀主尤甚。

    “刘宗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阀主，我绝不是诅咒或者发妄言。诸位请想。我等起大军，伐古神，这对我们来说是终极一战，但对古神圣主来说，难道不是一样？”

    “那圣主，胸怀惊天恶谋，是要奴役所有生灵，凌驾所有天地。我们要灭古神，古神也是想着灭我们。”

    众人逐渐听进去，问道：“那如何？如今古神本城都破，他们凭什么灭我们？”

    刘康道：“请诸位掉个头思量。若我等是古神，如何灭天下，奴万灵？”

    接着昂头道：“天下之大，中洲为首，中洲至高，五阀居顶！若要灭天下，先亡中洲，若要亡中洲，先杀五阀！”

    他的声音冷静，但如同烈火：“桓郗二土确实是古神本城，但诸位不要忘了。古神不是姓桓或者姓郗，这二土本就是他们夺来的，算是他们什么家？”

    刘康这话一出，五阀主立即变色。

    庾亮道：“刘宗主的意思是，古神早已做好放弃桓郗二土的准备，他们真正意图是在谋画我五阀本土？”

    刘康道：“恐怕如此。我刘康浅薄，不比诸位深谋远虑。但大灾大劫，四洲都是一体。那古神圣主隐藏不出，若真是图谋五阀本土，恐怕四洲都要不保。望诸位思量！”

    王游之立即拱手道：“刘宗主一番话真如雷响！我等领兵全出，五阀正是空虚，若那古神圣主真是早有图谋，暗中排布，我等真要中他大计！”

    刘康的一番话，让五阀主背后都起了冷汗。

    王游之道：“此处事情暂定，请诸位在此安排。我等五阀主立即领精锐返回五阀，如果古神圣主真有阴谋，估计不久便要发作，到时候请诸位援手。”

    众大能都道：“五阀主尽管去，只要那古神圣主现身，我等领兵立至。”

    次日，兵分两路，北妖西佛以及中南大军的普通修士留下，扫除古神残迹，而五阀主、刘康领中南精锐疾驰南下，返回五阀本家。

    此方战事不知道走向何处，暂且搁下，在轩辕神丘中，林三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事情。

    林三面对玄彩世界，这世界遍布一种诡异之气，这气不是生气，也不是死气，而是非生非死，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林三形体全失去，只残存于蜗牛之体，蜷缩在片图之下。

    他本来大有机会逃出这方世界，也大有机会恢复形体。因为庾碧、秦晴、孙无空曾来救他，只要他乘金桥而出，可借助外面的五彩山，那里有他的下半边身体，可立即恢复。

    但林三没有出去，他坚决地留在这里，因为他要直面自己的迷茫，探勘自己的命理。

    人各有路，林三的路是什么？他要去哪里？

    人生下来，便受到各种外界的影响，受到教导，要这样做，要那样行。

    纵然有种种迷惑，但困于外界，无法去想。

    直到一颗心被彻底感染，长成教导他人的人，这时候便不愿去想，不愿自寻烦恼。

    “人人都是这样做，人人都是这样活着，有什么不对呢？”

    但人人都是这样做，人人都是这样活着，就真是这样吗？

    这问题，让人迷惑，让人痛苦，乃至绝望欲死。

    而林三偏偏要直面自己的痛苦，直面这最终的问题。

    他狠下心来，要自己持着一柄看不见的刀，把自己的所有所有割碎，一直到找到最真实、最纯粹的东西。

    林三首先思考的问题是生命。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玄彩世界中，非生非死气蔓延，有玄彩小蚌吞吐张合，有泥泽弥漫，这让林三困惑。

    四洲天地之间，论到生机之强，要首称西佛北妖，其中北妖更胜西佛，这是种族不同，天地造就的。

    而在妖族之中，以东皇为至上，林三便是东皇。

    不仅如此，林三成就准圣时，从寻木中伴生出至宝，为大德木瓶，这瓶生六气，天地滋养庇护，连古神圣主都不能压倒他。

    放眼天地之间，没有人比林三更明晰生机之道。

    但林三面对玄彩世界中的非生非死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

    非生非死，究竟何物？

    林三想起阿泽的偶然之语：“此处为玄牝世界，为天地生命之源。若是只有生机，小小地方，岂能供给浩大天地、无穷万物？”

    林三当时不明白，但在观察非生非死的过程中，逐渐有所领悟。

    一家人再富有，岂能供给天下所有人的口粮？

    一条河再阔大，岂能灌溉天地所有的田亩？

    但玄牝世界可以，天地万物，生机所在，都从这里出。

    这是怎么做到？

    生命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林三苦思这个问题，又久久想不通。

    直到一日，他困了，闭眼睡觉。睡了很久才醒来，而在醒来的一瞬间，他突然领悟！

    在这醒来的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

    “我是活的！我为什么是活的？因为我有生机。我这生机从哪里来？”

    “这方世界遍布非生非死气，但细察来，是没有半点生机。但我却是活的！”

    “我身上的生机，是因为蜗牛。这蜗牛诡异，能吸取生机、滋养自身。但这生机从哪里来？蜗牛虽强，它绝不能自己变出生机，这生机仍是从外界来！”

    林三大领悟：“生机从外界来，但我没有察觉到任何生机。这生机便是从非生非死气中来！”

    “非生非死气，不是生气，不是死气，但又是生气，又是死气！”

    “呀！我明白！这东西是最纯的，是生机源头，是原浆！”

    林三想起酿酒的事情。酿酒家有酒窖，酒窖出的是原浆，原浆兑水叫陈酿，再兑水叫烈酒，再兑水叫淡酒，加果子叫果酒，加花瓣叫花酒，加糖叫甜酒，变化可以无穷。

    又想起喝茶的事情。上好的茶叶泡出来叫酽茶，兑水叫香茶，再兑水叫清茶，加果子叫果茶，加花叫花茶，变化也是无穷。

    人们喝酒饮茶，喝到什么，便以为原本就是这样。

    关于生死也是这般，见到婴儿生、老病死，便以为这是生死的本来面目。

    但生死的源头是这样吗？

    不是，林三如今明白，面前非生非死气，正是生机的源头，同样也是死气的源头。

    生、死只是表象，非生非死更在生死之上！

    林三再次催动蜗牛体，观察生机如何变化。

    一股气涌来，蜗牛张口吸去，这股气眨眼时间进入蜗牛体内，变成了生机之气。

    林三感觉到些许不同，但仍看不懂，再次尝试。

    这样尝试、观察九万次，不知道花费多少时间。

    林三终于明悟。

    再次吸取非生非死气，林三催动蜗牛身体，就在这气变成生机之气的瞬间，蜗牛的两只触角插入其中！

    在蜗牛两各触角上各有一颗珠子，这珠子小到无穷，即便是放大万亿亿倍，也看不见。

    这双珠不仅看不见，而且摸不着，不仅摸不着，而且感受不到。

    因为它们就是生、死的最终奥秘，最彻底、最尽头的东西。

    左边一个珠子叫“有”，又叫“一”；右边一个珠子叫“无”，又叫“零”。

    这是林三的终极领悟。

    他喃喃道：“李耳大圣有言，‘无为天地之始，有为万物之母’。我本以为这是玄言虚谈，没想到竟然是真实！”

    “有、无，为天地万物始母。这非生非死气正是由最纯粹的有无二珠形成！有无相生，无穷无尽，正因此，这玄牝世界为生命之源！”

    “生气、死气都是由有无组成，不过不是纯粹，而是融合驳杂。”

    “如果说有珠是一，无珠是零，那生气、死气便是五加三、四加七，乃至无穷变化加无穷变化。因此，非生非死气虽小，但可产出生气、死气无穷！”

    “最简单的最大，最单纯的最无穷！有和无，一和零，这是生死的根源，乃至世界的根源！”

    林三心头猛地宽阔，至于无思无想，认识到这根源后，他感觉自己的道悟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过，此时蜗牛两触角上的有无二珠并不是纯粹的，仍是混合驳杂之物，但这已经很好，因为最重要的是，林三已经迈入了那个境界。

    世上的事情，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世上有无穷险峰，不怕你爬不上山，只怕你找不到那山。

    林三此时便已经上了山，而他一旦登上这山，天地万物，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他的眼！

    林三继续领悟有无之道，纯化有无二珠。

    而至于生死，对他来说已经是幼稚，因为生和死的本质是一样的，不过是有无二珠的变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三终于停下，并不是因为他纯化有无二珠成功，而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成功。

    无论林三怎样努力，化出两颗珠子，总是带有瑕疵，最初他以为是自己领悟不够，到后来，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原因。

    这是天道的原因！

    有无，天地万物的始母。

    这不是人力能掌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