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变动
北海卫，北方舰队总部—— 早上快十点，与外界被阴云笼罩着的一片死气不同。此刻，总部正中的大楼里灯火通明，人影窜动。匆忙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其中还好像掺杂有各种器械运转的细细嗡鸣，不停地萦绕在耳边，让人难以平静。 “今天还是下雨啊……” 银发参半的中年男子在一楼的走廊里踱步，抬脸望着玻璃窗上不断滑落的水痕，不禁道。 “是啊。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但之后应该就好些了。”紧随其后的戴眼镜青年应和道。走廊并不宽，两人也尽可能靠近窗户，给匆忙往来的人让出足够的空间。但每个快速路过并向其敬礼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是在绕行他们。 远处时不时冒出的道道白光，即刻穿过他们面前玻璃上的蜿蜒曲折，在身后那堵厚重的灰白上映下扭曲的投影。 青年也低头向下看往窗外，在道道水痕中，中央大道上远处的数盏车灯格外醒目。青年微俯身子，低声提醒道：“莫老，该走了。” “嗯。”对方轻轻点头，还是抬脸看着窗外。片刻后才回身，提速走向大厅。 来到大门处，其他两位同僚已经站在那里，没人去问或者责怪他为什么现在才来。三人互传眼神之后便一齐静静地站在门口。 门口处的卫兵走了下去，撑开伞并打开车队中间黑色轿车的车门。走下一名女子，乌黑长发，身材高挑。虽然身着绿色军装，但上边却没有任何军衔和所属军种的标识。唯一一个，也是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军服胸前原本应带资历章的地方，扣有一枚紫荆花边的金色圆徽。 “居然是个小丫头片子……”一旁，总参轻声自语道。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周围的两人还是听得分明，可也不多说什么。 女子随着卫兵的接引来到楼里，面对三位将军的敬礼，她则以轻鞠躬来回礼。 “恭迎特使阁下。” …… “我来负责？！”晓军有些惊讶，不自觉地喊出声来。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数百海里外的海牙岛现在是晴空万里。今年有些过于持久的南风，在离大陆有一段距离的小岛上也没那么有效果，况且这小小一弯也给不了什么发挥空间。 “是的。” 会议室里坐着不少人，基本现在所有北护二能到的指挥员都在这里，看着晓军这突然的反应，全部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这少年的身上。而坐在台上的戴玉馨给下面首排的晓军做了个很肯定的答复，并反问道“晓军，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晓军声音顿时弱了下去，虽然感觉到对方并非是指责，反倒像对他的这下反应感到些许好笑而故意打趣，但晓军还是赶紧先应下来混过去，等会后再去找玉馨去询问。 今早的会议，是北护二轮换之后首次指挥员集会。会议前段没什么大事，除了对新来的成员例行公事外，就是把之前玉馨她们会总部开会时上级交代的要点再传达下来。 但会议最后，说到关于举行舰队内对抗演习的时候，玉馨的目光就转到了晓军身上…… 这次演习将由晓军率队扮演黑方！ “司令员！”晓军看着周围人基本离开了，便站起直奔讲台。 会议结束后，戴玉馨也猜到晓军回来找她，就坐在台上整理文件，等艾拉、参谋长他们和座下的其他参会人员都离开。 “怎么了晓军，没有信心？”玉馨站起身下台来到晓军身边。 晓军微微一滞，便点头：“嗯，确实…” “…我就是少年班出来的，而且才来两个月，突然就负责演习，实在……” “但你在这两个月的表现很不错，说实话，超远我的预期。”玉馨笑道“况且，你实战指挥都打几次了，指挥演戏也不成问题。” “那不是还有张参谋长和……”晓军还在挣扎。 “哎呀，那除了他们，其他混吃的不是都被赶跑了嘛！”玉馨摆摆手打断晓军，语气突然轻松起来“况且和老张他们打有什么意思，就是左右互搏嘛。”随后指着晓军的肩膀“况且，就算是从少年班出来的，看看新来的那三个。现在也就你拿掉了红章。” 晓军知道对方所指。这次补充轮换的指战员里有三名少年，还是少年班学员，都戴着学员肩章。和晓军不同，他一经分配，军服肩膀上红色的学员标志就直接换成中尉官军衔。毕竟在校里就是重点培养，不然萤火虫也不会被调到他身边。当然，虽然那时成绩确实不错，但晓军还是一直在纠结这些是否和他的背景有关…… 见晓军也不说什么了，玉馨便准备离开：“好了，就这样吧，先走吧。” “哦，对了。”走到门口，玉馨突然转过身来，问“你今天去那边吃饭啊？是这边，还是舰娘那边？” “啊，都可以吧……”晓军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一答，但很快补充道“如果去舰娘食堂，就顺便先挑选好这次的队伍。” 玉馨思索些什么，接着点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好好准备。”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会场。 （“咋了，还在纠结啥子？”）晓军背后突然传来问候。 （额嗯，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快了？）晓军边回答边整理资料，准备先回一趟宿舍。 （“确实有点，但你想过是为什么不？”） 晓军微眯起眼，思考起这突然抛来的问题。 毕竟自己前几天主要负责的是新来舰娘的安置与军需品的清点存放，对人员轮换这事就只在之前的会上听到部分。毕竟不是自己管，具体情况不清楚。 思考片刻，晓军答道：（这次轮换…换的太多了？） 不知为何，北护二的这次上层人员变动会那么大。包括参谋和文职在内，这次换走的竟有十多人，这对指挥层而言几乎是换血式的变化。 （“那就应该是了。”） （什么叫“应该是”啊……） 对方自顾自继续（“除了驻岛一定时间的、自己申请的，还有一个大头，就是玉馨自己点名换走的。这回换走十多人一半多是她点的。对舰队而言算是给脑子来了次‘大换血’，所以你现在算‘老牌’指挥了！”） （这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似乎是在说街边巷口的流言（“她也打算尽快恢复指挥能力。你表现就不错，培养你、提拔你不是很正常嘛？以后说不定你就是她的心腹、或者说亲信了也说不定哈~”）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晓军尬笑着，虽然知道是玩笑，但他不喜欢“心腹”这类字眼。接着又问道（那这次的指挥层怎么会换那么多？） 对方刚刚也提到，导致换人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玉馨，她自己点了不少人的名要换走。这很大可能会导致舰队指挥能力出现一段时间的动荡，那她又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刚才不也说了？换你想想，一堆混吃等死的狗皮膏药黏你身上那么久，现在你爸给了机会。能撕掉换新的好的，你撕不撕？”） “我爸？”晓军不禁呢喃道，也是瞬间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心中暗念一声：（也对。） …… “哦，晓军！”舰娘食堂里，艾拉朝着刚进门还一脸诧异的晓军招手道。 顿时，食堂里舰娘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晓军身上。十多名舰娘正在用餐，扫眼看去大半是新来的舰娘。现在半数左右的舰娘都有动作，有的已经站起向晓军敬礼；有的好像是因为见部分舰娘没站起来半起身后顿在那；有的就是呆望周围还没能作出进一步的反应。 舰娘们行动各异，搞的晓军也有点摸不到脑袋。估计是新来的舰娘没想到今天会有两个军官到舰娘食堂来蹭饭吧。反正晓军也没猜到艾拉会来，更没想到会新人会在现在那么集中。 晓军也赶紧向舰娘们敬礼，接着压压手掌示意。见大家至少都坐下后，才顶着舰娘们的注目礼走向艾拉。抬手和埃姆登招呼后便问：“艾拉教官，您看到萤火虫了吗？” 之前回到宿舍没见到她，想着应该是艾拉在整备区这做事的缘故。因为在演戏前，身为舰娘教官的艾拉要负责舰娘的一些动员和调度之类的事务，萤火虫肯定会过来集合。所以晓军在宿舍处理些拿回来的文件，等到中午再到舰娘食堂这边来。 “看到了，喏~” 随着对方的指示，晓军的目光转到了饭堂窗口。现在里面除了宁海平海外，还窜动有一抹熟悉的金色。 “？？？”晓军来到饭堂窗口前，看着腰系方格花边围裙的萤火虫，满脸问号。 “指挥官，这、这是您今天的饭”萤火虫有些结巴，赶忙从推出来一个餐盘，上面已经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哇，我都还没说要什么菜呢，直接就准备好了？但不管是那边，其实也都是那几样。仔细端详一下面前的饭菜，虽然量是有，但看着色泽感觉有点不对…… “长官，这是我们这几天教萤火虫做的哦，好好尝尝！”窗口内，一旁的平海从柱子后斜探出头来对晓军敬礼道，萤火虫则赶紧乘机脱掉围裙从后台跑了出来，端着餐盘打算和晓军一起。 硬着头皮，再次无视掉周围舰娘们的视线网。回应艾拉的召唤，晓军和萤火虫端着餐盘来到艾拉旁的位子坐了下来。萤火虫对坐的是埃姆登。 “莫参谋，恭喜你啊。”刚坐下，艾拉就先开口向晓军庆贺。 “指挥官，您这次是负责黑方对吧？”萤火虫则紧接艾拉的话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晓军微微皱眉，但话刚出口他就想到原因了，就坐在自己对面。 “我说的嘛。”艾拉自觉接过话头，然后视线转到晓军后面“哦，吹雪。” 晓军回首看去，只见吹雪和另一艘和她面部极其相似的舰娘正站在身后不远处，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过来。既然艾拉都招手了，那她们也跑不掉了。 吹雪壮着胆，来到晓军旁，在得到少年的点头后，吹雪赶紧入座，像是怕他反悔一样。而同行的那位舰娘则做到吹雪的对面。她便是刚调来的，与吹雪同型号的姊妹舰——白雪。按出厂日期看，吹雪是“jiejie”。 萤火虫收回自己目光里那瞬间的情绪，赶紧追问：“指挥官，您负责的黑方里，有没有、我啊？” 虽然本能的压低声音来问，但周围的大家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之前艾拉就与舰娘们说清楚了，这次演戏扮演黑方的名单由莫晓军负责，在黑方队伍确定下来后，玉馨才会选择蓝方队伍。算是给晓军扮黑脸而补偿些东西。 晓军突然感觉到，身边的舰娘们都是以“如饥似渴”的眼神看着他，那一股更胜一股的浓烈情绪涌入脑中，居然让他舌头有些打搅。但他还是很快恢复过来，平静道：“我还没有确定。” “啊？”这次是艾拉追问“玉馨是给的期限是今晚吧？” “是啊，但我还要研究一下这次演习的项目再做决定。今晚就能搞定。”晓军低着头，看了是还没打算多想这事，也完全没管周围一些舰娘突然失落的情绪。 “这次的项目都是中小型舰船的通常科目。最大头是的最后的海面遭遇战模拟，现在都开始不走‘剧本’了，随机性比较高啊……”艾拉大致数着这次演习的项目，随后道“反正还有几天时间来研究，就快点把参演名单先确认下来吧。” “那怎么做啊？”晓军不解，虽说最近改革，把以前的“演戏”改“演习”了，但总的来说还是要先勘察棋盘再布阵的吧。哇，有些苦啊，小萤盐放多了...... “诶！要不这样。”艾拉突然道“既然这次对抗演习讲究随机，那你也随机不就行了！” “啊？”晓军轻咬筷子，一点都没懂。这边枯的有点多，火候没把握好...... “比如，抽签！” “这就算了吧。”晓军当成否决“这个太随机了，哪怕是分着不同舰型来抽。不行不行。” 诶，这个菜也蔫了，嚼着糊糊的。算了之后回去再和小莹说吧，毕竟是第一次做菜，已经不错了。 “那就…哎呀，那就让舰娘来选好了！” 此言一出，这边又成了目光的焦点。还没等晓军回答，艾拉便继续道“你让舰娘们自己来报名，想报名黑方的就来，不够再抓。这样基本就不用你去cao心了。” “那，那我报名！”萤火虫率先做出反应，完全没管晓军有没有答应。 “等等等等…这……”晓军脑子一蒙，头上又传来声响：（“对啊，这样不就随机了吗。也是考验你‘魅力’的时候。”） （这算哪门子的魅力？） （“认可行了吧？”） 此时，一旁的吹雪鼓起勇气，也微微前出身子看向晓军道：“长官，我也能报名吗？” “啊？”晓军回过神来，好像自己刚刚只顾着和“天花板”对话，没注意眼下的情况，在她们眼里，估计变成了“有在考虑”的样子。 晓军还在想怎么解释或者是岔开这个话题的时候，身后的座位又传来声音，是基林转过身来小心问着晓军：“那、长官，我……”基林对座的Z16立刻半站起身，想拦住基林，但是晚了，还不小心与晓军四目相对，顿时僵在原地。 “那，埃姆登，你呢？”艾拉继续加火。 “我、我吗？”突然被提问的埃姆登有些慌乱“其实，额，还是交给莫参谋来决定吧。” “不说是报名吗？你不报名他怎么决定。” “等等等一下啊，我还没考虑清楚！” “有什么考虑的，让舰娘们报名，某种‘程度’也算随机抽取对吧？” “不！这一点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