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白灰

    “你自己看看，他根本就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不可能变成你儿子！就算是你儿子回来了，他也不会愿意这样苟活于世的，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还要为了一己私欲，祸害连累别人！”苦瓜气得口不择言。

    “苦瓜——”桃淘喊了一声，示意苦瓜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知道这个可怖的妖物老妇的希望，是她存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这妖物死了，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

    一边是老妇的苦苦哀求，一边是理智的判断，她心头犹豫不决，早就没有了一开始打算的将妖物一击击毙的决心。

    桃淘原本的世界里就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分别，黑白分明。

    师傅助她化形收她为徒是好人，苦瓜给她做好吃的照顾她也是好人，钟大哥救了她的命更是好人。

    除此之外，作恶的都是坏人。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黑白之外还有灰色，无法界定的区域。

    她想帮助她，可是她又怕将来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进退两难。

    她迷茫了，不知所措，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找不到尽头。

    她低下头，思索再三，皱紧眉头，面上全是挣扎。

    突然，胸口的小灰动了动，她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有了！我有办法了！”

    说着，她从胸口扒拉开躲着的小灰，掏出钟云莱给的求救符，一脸惊喜激动。

    “师姐？”难道师姐又要找他？！师姐怎么老是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还老要麻烦外人来帮忙！

    桃淘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符纸撕开，一道白光闪现，灵力波动。

    须臾功夫，一个衣衫略显不整的年轻修士御剑而来，尽管如此，看着还是俊逸得很。

    “桃姑娘，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又有妖怪欺负你了？”钟云莱俊秀的面庞上的焦急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时候散去不少。

    “钟大哥，我没事！真不好意思，你还在换衣服就把你叫来了。”她抱歉地看着钟云莱。

    “呵呵，无碍。你的，额，我是说你们的安危最重要。”

    “师姐，别寒暄了，快说重点吧。”苦瓜一察觉苗头不对，立刻岔开话题。

    桃淘赶忙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描述出来，然后就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望地看着钟云莱，他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来都不能好意思。

    “咳咳，先让我看看这传说中的妖物。”钟云莱咳嗽了几下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喏，就在那，那个挡在前面护着他的就是那个婆婆。”她朝树下指了指。

    钟云莱定睛一看，也面色凝重起来，片刻之后更是，怒喝出声：“这是哪个术士竟做出这等有违人伦天道之事，如此肆意妄为也不怕天劫惩罚！”

    “钟大哥，事情很难办吗？”苦瓜一听也严肃了。

    “钟大哥，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代替尸体让它吃的？”桃淘着急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唉，你们可知这是何物？”

    两人齐齐摇头。

    “此物世上只怕是只有这一只。我也是从古籍上看过才认得出来，本以为是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想到还真让人做出来了，只是此法悖离自然规律，实在是有损阴德。”

    “做出来的，它不是生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她一下抓住了钟云莱话里的重点。

    “不错，它浑身布满死气，必须靠死人rou过活，身行如侏儒却长了大手大脚，一张血盆大口，虽是活物却没有灵魂，只有基本生存的本能。”

    “那是什么？”

    “饥饿。”钟云莱说着面露哀伤，“据古籍记载，此物名霍蒙克丝，需要将人类的精气注入母马的zigong，母马怀孕到生产只喂食死人和血液，在它刚出生的时候栽培在装有马粪的小瓶子里，但是一旦它成熟就必须靠尸气供养。想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必定是极其自傲自大的，想证明自己不用依靠自然之力就能创造生命，可惜最终要的灵魂是他做不出来的。准确的说，它还是个半成品，没有思想的霍蒙克丝，它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那……那块玉佩能带回婆婆的儿子来吗？”

    “绝无可能。”钟云莱看了眼两鬓斑白的老妇，同情地摇摇头，“能做出此物的术士怎么会真的感激恩人呢，只怕是他也无力再供养足够的尸体，才放弃了这个半成品，把包袱甩给了她。此物这么活着和死了其实没有区别，不如直接将它击杀也少受苦。”

    “不，钟大哥。它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的。它活着，老婆婆才能有个念想活下去，它的意义就是活着的希望。”桃淘轻声说道，“钟大哥，真的没有办法帮帮他们吗？”

    看着少女难过失望伤神的样子，钟云莱莫名地心脏一紧，沉吟片刻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只怕是要过上与世隔绝的日子了。”

    “仙人，我们不怕，现在为了偷尸体我们早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了。”一旁的老妇就听到个尾巴，激动地当场就给钟云莱跪下。

    “呵呵，别叫我仙人，只是一普普通通的修行者，哪里敢称仙人。你拿着这个木牌去天门找天景师叔，他自会有安排。虽然性命无忧，可只怕你们再也出不得世俗了。”

    “不打紧！只要能给我们娘俩留条命就行。”老妇闻得能留条性命激动地赶忙将钟云莱手中的木牌恭敬地接入怀中。

    桃淘踌躇半天，在老妇转身之际叫住了她：“婆婆，我觉得总有一天你儿子，他会回来的。”

    老妇沧桑褶皱的脸庞，突然变得柔和温暖，宛若枯树逢春又重新焕发生机。她佝偻着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绢布。

    “姑娘，你是个好人。这手绢是我当年从那个术士身上取来的，当年她让我去偷尸体，我已觉得他不是什么正道人物，只是我的世界里只剩我的儿子了。”说着，她摸了摸身旁乖乖卧着妖物怪异的脑袋，“这图藏着一个大秘密，于我已是无用，我就厚颜将它当做谢礼送给你了。”

    她虽然人老但她眼睛明亮地很。

    如果不是看这个小姑娘的面子，那仙人如何会愿意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