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花 番外一

    我没有名字，爹和娘都叫我小花。

    于是，小花就成了我的名字。

    我们一家有五口人，除了爹娘外，还有一个jiejie和弟弟。

    jiejie叫大花，弟弟叫小树。

    我们一家就住在邙山上，贵岭村。

    这是个风景优美的世外桃源，虽然不富裕，但是人们都过得很幸福很平静。

    自给自足，辛勤劳作，时不时还有过往赶脚的还有卖货的商人会在村里歇息，住上一晚，我们总能得些银钱。

    我最好的朋友是狗蛋和文文，每天我们都在村边的小溪里抓鱼，天亮了就去逗蚂蚁，每天都是简简单单的开心。

    村里的里正叔叔是个好人。

    每次见了都会给我们几颗糖，可甜可甜了，能让我们回味一天。

    我原本以为，这样简单快乐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一天……

    一切都变了。

    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干涸的庄稼地里皲裂开一条条大缝，曾经最喜欢的小溪变成了泥沟子。

    狗蛋和文文也不出来陪我玩了，就是出来也晒得提不起劲。

    里正叔叔见了我们也不给糖了。

    过往的脚客们渐渐少了，没人给我们讲故事。

    村里周边的树皮都让我们啃没了，因为挖野菜地上都是一个一个的坑，可即便如此，大家都是越过越瘦，皮包着骨头，比骷髅更加恐怖。

    彼时，我真的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旱灾来的更让人害怕的了。

    爹和娘还有jiejie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家里的饭食越来越少。

    村里的大人们说，这次旱灾闹饥荒要闹不少时间。

    我问jiejie：“饥荒是什么？”

    jiejie摸摸我的小辫子，告诉我：“饥荒就是没东西吃了。”

    “没东西吃？那怎么办啊？”

    “呵呵，有姐在，不会让你挨饿的。”

    我永远都记得jiejie那双温暖的大手抚摸我头顶的感觉，柔柔的，暖暖的。

    后来，我和狗蛋去文文家叫文文出来玩。

    文婶子说文文生病了，起不来，连门都不让进，把我们关在门外。

    我很生气，我知道文婶子在骗人。

    我明明就闻见她家院子里的rou香了，指不定她们一家人躲起来吃独食呢。

    我告诉狗蛋了，说文婶子一家人都在吃rou，村里这么困难，有了rou却不分给大家。

    以前里正叔叔说过的，凡是找见吃食都要统一交公，然后平均分配的。

    狗蛋是个暴躁的性子，我俩一合计，就直奔里正叔叔家而去了。

    我们，去告密了。

    告密，这是我至今觉得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发现文婶子偷吃，也没有去告状，是不是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里正叔叔破天荒地奖励了我和狗蛋一人一根玉米棒子，熬成糊糊，够一家人吃上两三顿的了。

    只是，后来我们没有听到里正叔叔惩罚文婶子的消息，却听到了文文病死的消息。

    我和狗蛋很难过，小树也很难过。

    在小树的世界里，文文是个好jiejie，经常一有吃的就给他，不像我，老是和他抢东西吃。

    后来，狗蛋也不见了，没几天狗蛋娘也说他给病死了。

    我很伤心，因为村里能玩的小伙伴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jiejie每天忧心忡忡的，根本顾不上我。

    我只能每天都呆在家里，逗蚂蚁玩。

    渐渐地，我发现jiejie吃的越来越少了，爹和娘看着jiejie的眼神也怪怪的，最后jiejie几乎不吃什么东西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喝点凉水灌饱。

    再后来，jiejie病了，娘说这病会传染，就把jiejie一个人关在柴房里，上了大锁，封了窗户，谁也不让进。

    厨房也上了锁，说是怕我们几个馋的偷吃东西。

    娘可真逗！

    厨房空空的，小偷都不会来光顾，有什么好锁的。尽管觉得娘想多了，可我也不敢真去抬杠。

    那天晚上，我隐约听见了什么。

    可是我太困了，没有起身查看。

    不过，第二天我就明白了，昨天晚上我听到的是剁rou的声音。

    因为娘端出来一碗rou，给弟弟和爹爹的碗里都拨了些。

    一桌上只有我的碗里是清汤寡水。

    “娘，我，我也想吃。”rou香不停地飘进我的鼻子里，嘴角忍不住分泌出口水。

    “你个小丫头片子吃什么吃，弟弟小，让弟弟吃！”

    娘的手很硬很粗糙，打起人来疼得不行，带出一道道红痕。

    看着弟弟得意的目光，我心里不舒服极了。

    之后的十几天，每天都有rou吃，只是没有我的份。爹娘和弟弟原本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也丰满起来，眼睛也有神多了，每天嘴巴都吃得油津津的。

    唯独我，饿得快要晕倒了。

    我很想jiejie，她没生病的时候总是想办法找些吃的来给我吃。

    于是，有天晚上，我实在是饿得睡不着，想去找jiejie说说话。

    我偷偷地跑出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柴房的角落缝隙出，学了几声猫叫，这是我和jiejie玩捉迷藏时的暗号。

    “小花，是……是你吗？”柴房里响起jiejie虚弱的声音。

    “姐，是我。你什么时候病能好啊？小树老是欺负我，爹娘也不管。我都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静默了一会，紧接着柴房内传出一阵拖行的声音，从墙缝中传出一阵铁锈的咸甜味。

    “姐，你睡着了吗？”

    “没有。”jiejie的声音很小，小得我几乎要听不见了，“小花，明天晚上你一个人过来，姐给你藏了好吃的，别告诉爹娘也别告诉小树，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姐，你快睡吧，睡起来病就好了。小花可想你了。”

    我有些脸红，为我的自私，我知道jiejie疼我，一定会想办法给我弄到吃的。

    “嗯，姐也想你，快去吧，让娘发现又要打你了。”

    一提到娘，我也不敢多呆，跐溜一声就蹿回房里。

    第二天。

    我没有等到jiejie，娘说jiejie病死了。

    我突然觉得有种渗人的孤单，jiejie没了，这个家里唯一的亲人没了，以后就是我一个人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我，没有注意到爹娘的看我的眼神，和当初看jiejie一模一样。

    晚上，我一闭眼就是jiejie柔柔的声音，更睡不着了。

    我又偷偷跑到了柴房后的墙缝处。

    墙缝已经被人为地扒拉开了，一个正好能伸手够着的小洞赫然现于眼前。

    想起昨晚jiejie的话，鬼使神差的，我将手缓缓伸了进去。

    扫开遮掩着的干草，捏了捏。

    软软的，很光滑，好像还有些黏黏的液体，滑不溜丢的。

    是rou！

    我心中一喜，将它一把抓出来。

    微弱地月光下，一块血淋淋的rou块被我抓在手中。

    这……怎么和我平时见到的rou长的都不一样呢？

    这rou可真细，细的就跟jiejie的皮肤一样，一点都不像粗糙的猪rou。

    突然，我好想明白了什么，抑制住想要尖叫出声的冲动，将手中的rou块猛地扔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