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上善若之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尹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老子》)” 古人曰:有道德的上善之人,有像水一样的柔性。水性柔顺,明能照物,滋养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有功于万物而又甘心屈尊于万物之下。正因为这样,有道德的人,效法水的柔性,温良谦让,广泛施恩却不奢望报答。 阿妹没有健康的躯体,却像大树一样,撑起了一片绿荫,为米华遮风挡雨。 台湾,狭长的地形地貌,虽然无法与辽阔的大陆相媲美,却孕育了阿妹海一样的胸怀。 上帝将缺陷赐给了阿妹,阿妹却将爱又赐给了素昧平生的米华。 “阿海!阿霞!你们都过来,我告诉你们,你们还小,不知道未来的不可预知性,mama原来不是很好吗?有谁会想到我现在的生活如此艰难,不但不能替你爸爸分担风雨,还要他来照顾,而且你们本该是读书的年龄,却不得不辍学!如果阿妈没有遭遇不测,你们小小年纪怎么会过早承担本该由阿妈承担的责任,为什么? 孩子们,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的,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得与失永远不是单行道,上帝对谁都是公平的,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 面对一双儿女的疑惑,阿妹在孩子们的搀扶下,围坐在地板上,对于不图报酬,为米华开拓的缘由,善良的阿妹不是哲学家,却从宇宙间人类平衡的角度给孩子们做了最好的诠释。 “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虽然两个孩子无法知道其中的哲理精髓,但他们已经不再敌视米华。 面对阿妹的无私帮助,米华空有一腔感激,只能汇聚成两个字“唔该!(谢谢)”。 不过此时此地,米华所拥有的物质财富,除了阿妹与儿子一起刚刚虎口斗胆与假巡警斗智斗勇而保护下来的一对玉镯外,别无任何答谢之物,惟有“唔该”两个字。 为了掩人耳目,米华不得不用粤语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你还是说国语吧,我听得出你会讲国语,我们在此经商,南来北往的都有,都是说国语。” 虽然米华的粤语水平在特训时通过了考核,但在紧张之时,还是有点蹩脚,为此阿妹善解人意的对米华说。 “对不起!”这一次米华没有再用粤语,而是用标准的国语再次向阿妹表示歉意。 “孩子们,快!你爸爸回来了!帮他卸车去!” 看着丈夫躬背费力的蹬着踏板车,汗水浸透了衣衫,从脚踏车上下来,丈夫用衣服擦去额头的汗水,没有停歇,即刻卸货,阿妹赶紧吩咐两个孩子去帮助父亲。 “让我也来吧!” 米华回转身,揉了揉自己因感激而微红的双眼,当她回头再看时,看见鱼行老板正费力的从进货踏板车上往下搬运海产品。阿海、阿霞,两个少年帮着父亲忙前忙后,把卸下的货物,新鲜的海鱼、海蚌等各自放进海水池里。诸如海带等,容易储藏的货物,有的在货架上摆放整齐,有的送往门店后边的仓库里或在后院晾晒。 “嗨!嗨!” 两个孩子吃力且兴奋的抬着父亲一个人刚刚从踏板车上搬下来的鱼篓,用嗨嗨来为自己鼓劲。 阿妹依然围坐在地上没有挪动,她直视着米华。 米华赶紧将方巾递给阿妹,而后帮着老板一起从车上往下卸货。 看着米华捋起衣袖前来帮忙; 看着米华因帮忙而额头浸出都大的汗珠。 由此,两个小孩看米华的眼神也悄悄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敌意,不再害怕,不再疑惑米华。 “给!喝口水吧!” 在米华的帮助下,一车货很快卸完,米华用手臂擦去额头的汗水,直了直后腰,而后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阿姨,擦把汗吧!”随着小女孩稚嫩的童音,小手捧着毛巾递给米华。 “磨蹭什么?你们到底卖不卖?再不卖我们就去别的地,不是看你家货真价实又新鲜,谁会在此等候这么久。”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耽误你们生意的!” “对不起!我是生手,还不熟悉业务,都是我的错,请大家原谅,以后不会了。这是我们刚刚从海边拉回来的新鲜海产品,现在大家开始挑吧,都是上等的好鱼,不仅新鲜,而且价钱公道,阿妈来,你到这边,那边人多,您年岁大了!” “那感情好!阿妹呀,你的雇佣是才招的吧?” 米华一边招呼顾客,一边扶着一位阿妈,走到海鲜鱼池靠里边的位置上,老阿妈看着米华眯着小眼问阿妹。 “啊!是!璐阿婆,您来啦!”面对璐阿婆的问话,阿妹看了看米华,迟钝了一下而后以啊和是给予应答。 米华知道,由于自己在鱼行门前睡着,再加之刚刚假巡警在此无礼讹诈纠缠,所以影响了鱼行正常开门营业的时间,已经有顾客开始不耐烦。为此,当米华帮助老板卸完货,一边向老板表示歉意,同时佯装自己是鱼店的雇佣,以自己是新雇佣而博得顾客的原谅。 “阿翔!你好好有福气吆,找这么一个雇佣!阿妹呢!” 看着米华,有一位熟悉的胖胖的女顾客,不怀好意的对阿翔说。 “胖瘦,你闭嘴吧!小心大头哥把你送到茶楼喝茶!” “他敢!阿妹,你看你家臭阿翔,我可是为你好!” “胖瘦!今天鱼好,你多买几条吧!”阿妹没有与胖嫂话赶话对着说,而是撇开了话题。 看着阿翔与阿妹眼中只有顾客; 看着阿妹夫妇与顾客热情的搭话。 看着鱼店内顾客的烦躁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米华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此时正是自己离去的时候。于是慢慢的退到门店口,再次深深一鞠躬后,拿起自己的手提布兜,悄悄的无助的离开了鱼行。 “哪里是自己安身的地方?” 米华离开小鱼行,是累,还是无助?她一脸惆怅边走边思考,去哪里安身!哪里又能是自己安身的地方! 一阵喇叭声暂时扯断了米华内心的愁思。迎面一辆卡车与她擦肩而过,由卡车溅起路边的污水直袭米华,又岂止是米华一个人被污水侵袭!但只有米华一个人被溅的泥水最多,因为米华离卡车最近。 “做勿也?”(粤语,干什么) 米华抬起头,回望卡车疾驰而去,自己不得不从衣兜里掏出手绢,擦去满脸泥浆。 米华下意识用手绢去擦衣服,而且越擦,泥浆越往布纹里边渗透,于是她索性不去管身上的泥浆。 “泥猴!泥猴!” 一街两行的路人看着米华满身都是泥浆,一袭男式装束的不伦不类,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指手画脚,面对两个小男孩拍着小手高声呼叫泥猴,米华无动于衷,只有低头走路。 虽然米华的装束与众不同,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三百多万军队趸拥台湾,衣食住行,成了台湾社会的首要问题!因此面对数百万军队,也许多少年来不是秘密的秘密——那个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台湾很多女性同样是女扮男装。 由此不难理解,虽然台湾中情局的工作人员遍布台湾的各行各业,但米华的装束并没有引起人们更多的注意。 “停车!停车!” 吱……呲! 卡车驶过米华一百多米后紧急刹车,车门打开,从司机室内跳下两位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笔挺的美式军服,手戴一双洁白的手套,腰间插着6.35毫米M1910/34毛瑟手枪,由肩上的领花可知他们的军衔是少校。 直奔米华而来的两位军官,眉宇之间,透着刚毅,透着忧郁。 “是她,就是她,米华!杨德荣的meimei。” “什么meimei,一个姓杨,一个姓米,怎么会是meimei,人家是相好!青梅竹马,五岁就在一起生活学习,好着呢。” “你咋知道?难道不会是表妹?” “什么表妹,他们根本没有血缘。” “米华喊哥哥的语气那么自然,不是meimei,根本不会有那样的表情!” “老夫子,你忘了,我在她家住了半个多月,如果米华与杨德荣不是青梅竹马,没准……” “没准你会夺朋友之妻不成吗?” “我有爱的心思,没有爱的胆量。只是想想而已,你敢说你不喜欢米华吗?” “去你的吧!再胡说看我不揍你才怪哩!” 两个威武的军人,看着前边行走的米华,一边喊着米华的名字,一起争辩着,议论着朝米华快步走来。 冥冥之中,米华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知觉告诉她,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不好!在如此场合,谁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如果是卧底的同志,不会的,组织上并没有给自己任何具体任务!”米华的大脑高速运转,理不出头绪。 是谁在喊米华? 是中情局暗探盯梢? 不会,为了米华的安全,同时也是为了杨德荣的人身安全,更是为了工作的安全,米华就是杨德荣的妻子,其他任何事情她只知末节,并不知道具体内容。 那么在台湾,杨德荣已经牺牲,谁会知道米华的名字? “难道是?”米华刚刚略过一道模糊的思维,就使她浑身直冒冷汗! “一定是,一定是,我该咋办?” 米华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思维空白。 “糟了,声音那么耳熟,好像是…… 如此就更糟!”米华将思维定格。 “别无选择!只有孤注一掷了!” 为了保护自己,危急时刻米华急中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