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争命者
从开始到现在，说来话长，实际总共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但张怀让却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心力，他看见萧武拦路，就知道这是鬼门关，过得去九死一生，过不去十死无生。 所以他别无选择。武道就是争命之道，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自己争。 张怀让突然明悟，这一刻，他无喜无悲，无生无死，心灵纯净，智慧闪烁。就看见了大宗师的境界，只要过了这个坎，他必能突破大宗师。 “我命由我，争命剑！”张怀让直直一剑，就朝萧武刺了过去。 他没有了招式，返璞归真。一举一动，一剑一刺，就是全部的精神，气血，力量，劲道，心灵。这是生命之剑，希望之剑，悟道之剑。 这是死里求生的剑，向天争命的剑，这是一个剑道高手，武道宗师，在绝境中的不屈呐喊，灵魂回响的一剑。 萧武感受到了，他运转气力，心脏砰砰巨响，大量的血液涌动周身，整个人瞬间拔高了3寸。 他的精神凝练，仿佛听到了战场上的呐喊，万军相争，杀声震天，死神飞舞。他对着看不到尽头的敌人发起了冲锋，却怡然不惧。 “有我当无敌！斩！”萧武只是大武师，却向着一位大宗师挥刀亮剑。不亚于蚍蜉撼树，凡人挑战超人。可他信念充盈，是无可阻挡，是舍命一击，有我无敌。 轰隆！ 刀剑相交，劲风四溢。巨大的力量对撞，让两米内的气流犹如飓风般急速炸裂，激起漫天烟尘。 萧武只感到一股巨力涌来，随即就是一阵目盲耳鸣，天旋地转。整个人犹如皮球一般倒飞出去，人还在空中就昏迷了。 这终究是物质的世界，力量差距太大了，非是信念能挡。若非张怀让前面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心力，正常交手，萧武连人带刀带甲都会被斩成两半。 “结束了。”张怀让却没有欣喜，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叹息。萧武终究是挡了他一瞬，在金吾卫的包围里，一瞬就够了。 “咻！咻！”两根金丝银线缠绕而成的金刚绳索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的残影都看不见，瞬间就抓上了张怀让的脚踝，狠狠一拉，张怀让就倒在了地上。 四周金吾卫闻风而上，就听的“噗噗噗！”十数声，刀剑入体，张怀让就被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他的双肩，两肋，小腹，髋部，大腿，手脚都被刀剑穿过，丝毫动弹不得，却又没有致命伤，深深显示了金吾卫的恐怖。 萧武很快就被战友弄醒了，他只是脱力昏迷，受了些震荡。看见张怀让已经无法反抗，萧武也松了口气，赶紧禀报了虞沧海。 “殿下，张怀让已经受伏。此人身带武器，确实大逆不道，图谋不轨。该如此处置？”萧武当然知道如何处置，交给内卫，废去武功，革掉官职，打入天牢，再找出同党，抄家灭族。但表面上还是要问问虞沧海的意思。 “甚好，带我去看看。”虞沧海嘴上这么说，却完全没管萧武的意思，当先就动身走了。 一进偏殿，虞沧海就看见张怀让躺在地上，身上插着十几把刀剑，看着吓人，实际上连血都没怎么留，只是无力行动。 “为什么？”张怀让看见虞沧海进来，转动眼珠子望来。他声音嘶哑，语气却平淡，就和拉家常一样问道。 他是自知必死无疑，已经没什么看不开了，只是随意问问，也没有奢望虞沧海会回答他。 虞沧海走到张怀让跟前蹲下，同样平静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素来被其他兄弟瞧不起，羞与为伍。二皇兄更是骄横，曾数次羞辱打骂于我，更言语辱我母亲。” 说到这里，虞沧海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对张怀让说道：“圣人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又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可不是本宫不明事理，胡作非为。嘿，请你理解。” 虞沧海捂嘴轻笑，声音却刺骨逼人：“还有就是，你们安稳就算了，非要出来蹦跶，自己找死，不要拉着本宫。可你来了，本宫就不得不杀你，划清界限。正好也是个投名状，垫脚石。总好过日后被秋后算账。” 张怀让思绪转动，立刻就明白了虞沧海的意思：“你是说圣上…原来如此，我还不如殿下看的清楚。我刚刚投靠二皇子，就到了如此局面，也怨不得人。只是殿下如何知晓我身带武器？若非如此，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胆大包天，自寻死路。本宫是如何知晓，不方便告诉你。张公公，你自己了断吧。作为武道宗师，应该有个体面。内卫到了，生死就不由你自己了。”虞沧海轻声说道。 “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人生自古谁无死！”张怀让大笑三声，声有不甘，也有洒脱。 一代宗师，就此陨落。他自断了心脉，没有了精神控制，大量的鲜血从张怀让的伤口中涌出，转眼就铺了个满地血红。 虞沧海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半路上，他从袖子里抽出了张怀让好心好意送来，也是他所以被杀的锦盒，随手丢到他的尸体旁边。 砰！ 锦盒坠地，内中为虞沧海送来培元生气的绿色丹药，就在血泊之中四处滚落，染成暗红。这画面是如此的凄凉，悲伤。一如这个人吃人的世界。 “我们都是为自己，都是沧海一粟，都是天地刍狗，都是在争命。可我不想死，不能死，仅此而已。”虞沧海在心里默默念道。 他必须这样做，纵然他觉醒，生而神灵。可现在终究还是个人，不是神。他要将一切可能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等。”虞沧海出了房间，只对萧武说了一个字。 萧武知其意，就站在他身边等候。捉拿张怀让，萧武一早就派人汇报了上级和内卫。算算时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也该到了。 “轰轰轰…”果不其然，刚刚站定不过一会，就听到由远及近响成一片的巨响传来，这是千军万马列成战阵，盔甲碰撞，刀剑齐鸣，步伐一致，急速前进的声音，如洪流滚滚，席卷而来。 “咚咚！”足足两个方阵的金吾卫，将虞沧海的院落团团围住。步伐停顿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大虞军制，千人为一方阵，他们不仅仅是为张怀让而来，更是为防止虞沧海可能的作乱。 随即3名金甲将军领头，带着数百人，如狼似虎的冲了进虞沧海的院落。 “控制所有人！”为首一人，大声命令。他头戴黄金盔，身穿黄金大叶狻猊甲，龙行虎步，雄姿勃发。他进庭院环顾了一圈，如同王者巡视领地。待问明了情况，见张怀让已经伏诛，属下控制了局势，才慢慢来到虞沧海面前。 “金吾卫副都统曹敖，见过殿下！”曹敖并没有什么敬意，公事公办的态度。 “曹将军！”虞沧海也不咸不淡，点头回应。心中却是赞叹：“好大的威风，不愧统领是千军万马的将军。” 金吾卫有3个副都统，只对皇帝负责，是从二品的将军。位高权重，在军方都能排进前20。虞沧海太过亲近，不仅会自找没趣，更会自找麻烦。 “将军准备怎么做？”虞沧海问道。 “还请殿下回去休息，末将暂时接管此处。晚些时候，秘间台会来接手。”曹敖说道。 “有劳将军了！”虞沧海也服从，转身走了。 尚书房。 此时已经是深夜，却依然灯火通明。屋内燃烧着特制的瑞沉香，让空气都显得清新甘美。瑞沉香能静心、安神、养身、调理气息、滋养气血。按制，只有皇帝能使用。 虞无涯穿着一袭朴素的便服，丝毫没有君王和绝世高手的气质。正在宽大的御桌前翻看奏折，不时用金丝朱笔批示着什么。 不看环境，单看他的神态，和一个普通的县官主薄也没什么两样。 最近他清洗朝政，集权中央，改革法规，大大小小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做事都是一心多用，也确实是夙夜在公，一心为国。 在他身前，正站立着曹敖，萧武，以及秘间台知事高兴德。他们将今天虞沧海府邸发生的事，无一遗漏的进行汇报。 “哦，投名状？十三真这么说？”听到萧武汇报虞沧海杀张怀让是一个投名状的言论，虞无涯不由会心一笑，插话到：“看来小十三长大了，这是让你们当传话筒来了。不错不错。刘谨啊，你安排下，十三的尚书房对问，放在开春后的第一个大朝会上。” “臣遵旨！”刘瑾站在虞无涯身后，躬身应道。他是皇帝最亲近的臣子，御前太监大总管。正三品的朝廷命官，太监之首。除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管不了。这皇城内什么事都有他的份。 “在朝会上考校，算是朕的补偿。也看看小十三到底如何，会不会有大臣自荐辅佐。”虞无涯思考了片刻。 又说道：“这次他给朕送了份礼。这样吧，昨天宗正府的折子上，提到了小十三要去秘库的事情，你去将金令换成紫金令。唔，守藏室还是那个弥陀在看守么？” “陛下，还是那个弥陀，臣半年前还在守藏室见过，他看守已经34年了。”刘瑾回道。 “嗯，正好小十三要选武道功法。那烂陀寺有一卷摩诃经，你去打个招呼，让他看看小十三的悟性，能不能学。说来好笑，朕当初可是被他嫌弃了！” 虞无涯笑着说完了虞沧海，随即正色道：“传朕旨意，二皇子御下不严，惊扰宫廷。废其王爵，改平国公。削食邑3城。责令其即日返回封地，纠察自省。没有传召，不得回京。” “张怀让大逆不道，预谋行刺，令秘间台严查同党，就地正法。” “金吾卫萧武，尽忠职守，官升一级，领都尉，职位不变。” 虞无涯对曹敖三人挥了挥手：“尔等退下吧。”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美玉无瑕： 不知大家看过喜剧之王没有。龙套在电影小说里，都是作为各种的陪衬。 但跑龙套，打酱油的小人物，也一样有喜怒哀乐，爱恨悲欢。 我想尽力写一个有血有rou的世界。 龙套和酱油就是世界众生，虽然不过几章，甚至几句话，也该有故事值得一看。 他们不是主角，却撑起整个世界，一如我们自己，都是争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