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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歌试剑鉴天下

    “隽离,你确定鹤谷会有沧灵木吗?”

    盘膝坐在桐沧剑上漫不经心地半撑着颦玉遮的望舒拖着下巴,好好神器叫她撑得东倒西歪,若是颦玉遮有灵,定会因为鼎鼎大名到人人恨不得把自己恭恭谨谨供起来的自己却被这个小丫头却毫不客气地百般折腾而抑郁得肝肠寸断了。也是因为这位落虚小仙是个毫无见识的,而且看上去就是个纯良无害,通俗来讲就是好骗,不必担心他会去四处传说什么帮望舒他们找麻烦,她也才敢这么大喇喇祭出桐沧剑和颦玉遮,并且这样残忍地使用,隽离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规规矩矩御剑飞在一边的落虚在看到望舒粗鲁动作时rou疼至极的神情了。

    隽离慢条斯理收好望舒方才吃过的盘碗,一个烟火气十足的动作也硬生生被他做得仙气飘飘赏心悦目,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只淡然回了一声:“或许。”

    “或许是什么啊,你倒是清楚说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明显对这太过轻描淡写的答案不满,望舒不依不饶地扯着隽离的袖子追问。

    隽离任她任性也不理会,顾自淡然地接着收拾,不过也还是分了几分心神来解释:“我也是在古籍上隐约见过,似乎许多年前鹤谷出过一株沧灵木,虽说远不够百年,到底也是货真价实的沧灵木,我猜着也许鹤谷会出沧灵木,勉强来碰个运……”

    运字才一出口,望舒便丢了隽离的袖子兴奋地冲去了前方,十分激动地攥了拳:“是琉璃蝶啊!活的琉璃蝶啊!太美了……哎哎,别跑!”徒留被晾在原地的隽离眉心一抽,孤独地补完了那个“气”字。

    而几十丈之外,艰难地御着剑追赶望舒隽离的落虚苦着脸拼命掐仙诀。

    虽说此番隽离被望舒缠得没法勉强答应了陪她来帮落虚找沧灵木,但不代表他当真信任了落虚。于是,这边隽离带着望舒伴着望舒一路上琳琅满目的吃食愉快地御着桐沧神剑悠悠闲闲不紧不慢前进,而落虚形单影只腹中空空拼了老命驾驭自家跟桐沧剑天上地下之别的可怜小仙剑气喘吁吁追他们……

    那边望舒和隽离温情脉脉,吃吃喝喝还不时悠闲地观赏评点路过的风景,而那边凄风苦雨的落虚只能拖着快要断掉的手脚拼命掐着仙诀追前方近在咫尺偏偏死也追不上的桐沧剑渺渺的影子,莫说悠闲如赏花观月地一路游玩,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闭个眼再一睁开,桐沧剑连同剑上二人早飘然无踪,空留一个小小黑点给恨不能自尽当场的落虚……

    于是,几天之后,日日过着吃吃喝喝间或看看风景逗一逗偶尔路过的丽羽鸟儿而后有一搭没一搭隔着云头喂一喂清溪中颜色可爱的悠游锦鲤的日子的望舒也终于忍不住了,唤着隽离停了剑回到陆地上略一休整,这漫不经心穷极无聊地一转身,就险些一个哆嗦儿从河岸上摔进水里,隽离连忙来扶她,回头之下也是结实一颤。

    虽然比不上隽离天生赏心悦目引无数仙女妖娥尽折腰的好皮相,落虚好歹也是个带出去很能引人注目的清雅仪容,拼了命想想,也是能安上些清秀风雅、飘逸隽秀之类的词的,此时这位风雅的主正披头散发双眼赤红,生生一副与人方打了大大一场架两败俱伤半死不活的模样,才一下剑,就毫不犹豫地挺尸当场。

    许久的寂静,望舒木着脸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疼得咬牙切齿才确定此时并非做梦,酝酿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凑过去疑惑道:“落虚你这副形容,莫非是在天上御剑时还抓紧时间和人打了一架?”

    “尸体”落虚拼尽全力翻了个身,艰难地露出饱含悲愤的双眼:“你们还敢问…明明知道你们的神剑厉害无比,这几天还等也不等我,顾自飞得欢畅……我拼了老命御剑几日,累得恨不能躺下再不起来。”

    看望舒面上吃惊渐次转成愧疚之色,隽离也是颦着眉,眸中浮着歉意,落虚又深觉自己实在有些恩将仇报,于是又忧郁地叹了口气:“我这么说绝对不是怪罪你们,但你们也需体谅,我这模样是连着七八日大耗仙力且不得片刻休息的形容,还能撑口气同你们说话,已是攒了许多福荫,再加上我幸运地很是命硬。诚然的确是你们御剑太快,我实在跟不太上,这般惨状也是存着些这方面原因的……但你们这般也是为了我想方设法,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感激涕零,且满心满意感恩不应有分毫抱怨……但至少允许我感慨一瞬吧……”

    拼了命说完这长长一串话的落虚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饱含感激地如愿昏迷过去,望舒怜悯地看着他,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诚然她一向不拘小节,也不好说出她最初的惊讶是真的,方才那绵长一愣,却是实打实同愧疚并无干系,不过是她那时才突然想起来原来这不是她与隽离的出外游玩,这多出的一位小仙也不是什么路过的串场角色,分分明就是这个旅行货真价实的正主……

    难得隽离也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数千年来一向只与望舒相伴,关注望舒也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这些日子,竟也是施施然忘了落虚的存在……

    于是二人对着落虚惨淡面容面面相觑,都开始默默感谢落虚昏过去得实在太是时候,省得三人尴尬。

    沉默了片刻,隽离默默看了看望舒,眼神中深情款款皆缱绻地书着三个字:“怎么办?”望舒愁云惨淡地瞪回去,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办?先把他拖去个什么地方歇一歇,醒了再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

    望舒一怔,连忙端出个灿烂笑意补救:“再做打算,再做打算。”

    隽离默了片刻:“我现在开始同情他了……不定他去向環镜仙君直接告罪都比跟着你来得幸福。”

    顾自挽起袖子拖落虚的望舒百忙之际回了个头,想当然以为隽离在担忧如何面对待会儿醒来的因他们之过半死不活的落虚,自觉此事自己也有份,理应帮忙想些法子,于是端出个灿烂笑意,宽慰他道:“你看,我观那位落虚小仙骨骼惊奇,眉目纯良,想来定是个可塑之才,所以他定然是个知恩的人。“

    说着,十分激动地双拳一握”你想想,我们不但救了他,殷殷切切地听他絮叨兼之细细致致安慰于他,甚至不计一切千里迢迢来帮他寻找贺礼,多么感人肺腑啊。我们施了这样大的恩给他,待寻到沧灵木,他都不晓得会怎样来报答我们。”

    这话出口,隽离素来无波无澜的面容生生一僵,险些把手里正在搬的落虚扔下去。

    我们可是把人家祸害得半死不活,你还指望报答?

    望舒却是完全不理,顾自沉浸角色中抽不开身,又是欣慰地勾一个大义凛然慷慨豪迈的笑,动容地道:“不过,我等古道热肠之人,必然是心怀天下,胸藏大义的,所以施恩于人必然不图回报。我猜,待他醒来,以他的善良心性,必然不好意思欠着我们的人情,于是他势必要想方设法选上个情谊满满珍重非凡的报恩法。“说到此又是忧愁地颦了眉,叹了一声,”可是他一介小仙,想来也是没什么好宝物的,再者说,六界里,还能有什么地方比玉京殿的藏宝更加丰富多彩,珍贵无比呢?所以他要为这一恩情多么费心啊……“

    唏嘘一瞬,望舒正回色,端一副大爱无疆的慈祥模样微微一笑:”可我们若是为此叫他殚精竭虑,我也实在不忍,所以,干脆将这千斤重的恩情和方才的惨状相抵相销,岂不两全其美?”隽离半句可是还卡在喉中,望舒已然慷慨淋漓地说完长长一串话,从头到尾气都不喘,显然多年来闯祸后练就的强词夺理的好口才发挥了作用。刹那间,他耳畔竟只有多年前被望舒花样百出时时翻新的闯祸折腾得元气大伤的老仙君老泪纵横的话语,若论起来,望舒的口才,是一个比之天庭无数战仙的刀枪剑戟还危险的东西。起码天将伤身,最大不过缓个把月也就痊愈了,可望舒一句话剜心透骨,缓上个数十年午夜梦回还是会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看来,老仙君果然是有大智慧的。这评论精准简直令隽离恨不能落泪。

    但他一向对望舒毫无办法,自也无法指望他此时骤然间醍醐灌顶脱胎换骨得有决断,于是他默然片刻,放弃般地叹着气帮着望舒将不幸被殃及的落虚搬去了一边歇着。

    收拾齐了落虚,隽离想了想,不抱希望地转向了望舒叮咛了一句:“待落虚醒来,他若想不起来报答,你千万不要提醒他。”

    看着望舒面露疑惑,隽离僵着一张脸叹着气补充道:“你既然也说了施恩于人不图回报,你就不要再提什么功过相抵,我们心里记着就好。”

    望舒刚想说什么,隽离连忙打断她:“你想想,若是他醒来听了你的解释,自觉单是功过相抵不足以回报大恩,追着还要报答怎么办?岂不是又叫他忧愁?还不如干脆不要提起,把这一页揭过罢了。”

    望舒顿时了悟,眼中流露出激赏神色,大力一拍他的肩膀:“隽离果然深知我心。我辈岂是施恩图报的浅薄之人?”隽离清咳一声,难得有些心虚地转开了目光。其实他只是担忧本就身心俱疲的落虚在听了望舒这一番算计后会撑不住地吐血当场。

    为了及时令望舒忘记此事,隽离赶紧将话题一拨,将她注意力引到别处:“此事便暂且搁置不提,趁着停下来休整,我们也该好好合计一下日后行程,免得紧急时刻误事。”

    望舒果然丢下了方才的思量,开始专心这一处:“你既然说了,鹤谷可能有沧灵木,目前没有别的消息,也只好探上一探,不定运气好了便能叫我们找到一株……听闻鹤谷灵鹤群居,钟灵毓秀,风景十分的好……”

    隽离默默擦了把汗。

    且不计这场多灾多难的旅途开头是多么草率,中间是多么艰辛,总而言之,在望舒长眠许久的同情心终于苏醒后,他们二人总算带着落虚正正经经踏上了前往鹤谷之路。

    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