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著离书清商落
半日后,望舒神情严肃地看着隽离。:“你当真确定这是鹤谷?” 隽离点头,随后转头招呼落虚:“快点过来。” 看了看隽离那张除了对望舒春暖花开就是冰天雪地的脸,落虚身子一抖,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鹤谷,鹤谷……”神情凄凉地念了几遍这听上去就是仙境的地方,望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鹤呢?花呢?山呢?水呢?洞天福地呢?钟灵毓秀呢?这凄凄惨惨的荒地是什么啊?”放眼望去,谈何灵鹤群居,钟灵毓秀,山环水绕,欣欣向荣,分明贫瘠一片,苍凉满目,望舒伸长了脖子张望了足足一刻钟,也没见过什么除了风沙莽原之外的景色,悲愤地几乎要流下泪来。 隽离平静地收了桐沧剑,淡淡看她一眼:“我可从没说过鹤谷是什么绝妙仙境。天地鸿蒙之初,鹤谷承天地灵气化出,但因为化生时受了浊气侵扰,生不出灵物,千万年来都是荒凉一片。也只有沧灵木此等仙物独辟蹊径,受不得福地滋养,只生在荒凉贫瘠之地。” 望舒悲切地看隽离一眼,长长一叹,“隽离,脸转过来。”隽离应声转过了身,眉心微颦也是一派清隽风华,“嗯?” “让我多看看你洗洗眼睛。”望舒委屈地说着,手上却远不如语言柔软娇弱,直接泄愤地去掐隽离的侧脸,一笑如春风吹融平湖寒冰催开十里桃花,生生要扯出他一个微笑来:“不要僵着啊,快笑一个。快快快!” 隽离无奈地叹着气地拨下望舒的手,近乎脱力地揉她的头发:“望舒,你就不能安静些。” 望舒闻言,哀哀切切地咬了唇,眸中聚起一弯水色,神色郁郁地开口:“隽离,你都讨厌我了……我都乖了多久了,你看我从前哪次不是翻天覆地的,现在却陪着你温柔贤良……我都不辞辛苦来帮他了……”怏怏形容完全不复寻常明快的生机勃勃,心知她这模样分明只是装出,这法子她也早用了无数遍,可看着她一贯张牙舞爪的灿烂转做郁郁,心中竟只生出兵败如山倒之感。他自从人间被望舒捡到带上九重天,虽说是君上赐了他丹药予他仙身,骨子里,却仍是最感激望舒,六界之中几乎只亲近于她。 八荒六合,见他风姿出众恋慕于他的女仙也是颇多。虽说隽离原本身份低微,可如今也有了仙身,君上更是重视得将桐沧此等神器赐了他,可见他前途一片光明——但其实,桐沧剑是望舒从玉京殿藏宝库里翻出来给他的,落灰都足有几寸厚,望舒嫌弃得不得了,还是因为桐沧剑身上镂刻的桫椤花实在精致,她又是个很在乎赏心悦目的,才勉强丢给隽离。而君上,自始至终看也不看,直接将宝库赐给了望舒,理由是自家徒儿怎么也不能亏待,就算她日日偷懒闲散不去修炼,索性揣上一身宝贝,定然也能把那些妖魔砍瓜切菜轻易解决。 这一节暂且揭过不提,君上对望舒是完全放养,自己不是闭关就是除了妖魔准备闭关,而且,还不是就近在玉京殿闭关,偏要前去早已被封住的九重紫霄。论着九重紫霄是昔年上古尊神青女的地盘,君上作为青女唯一徒弟,顺势接受也是理所当然,就比如望舒毫无愧疚地收下了君上的玉京殿连同宝库,再说,君上师尊早逝,而君上,又很显然是个念旧的人,时不时去故地重游感念故人也是无可厚非,何况九重紫霄那等福地,空着也实在浪费。这般一想,望舒便宽慰多了,等君上走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真心真意对他道别顺便理直气壮地向君上讨礼物了。 总之,如此这般,千年来望舒和隽离加起来见他也不足几十年。漫长岁月里惹完了祸隽离以桐沧剑和颦玉遮也解决不了的关键时刻要搬出君上来镇场子,还要专心思索片刻才能从精彩纷呈的回忆里找出君上的身影……到了最后,玉京殿只余他二人,顺理成章造就了隽离冷眼无数娇艳女仙,单单青眼望舒一人的局面…… 因不期然想起旧事一瞬有些恍神,隽离醒过神来,就看到望舒匆忙收了假做的忧郁惶急来看他情况,心中不觉浸了****般一软,仍是眉心微颦,却明显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柔软发顶,果断妥协了,“你这样,很好。”被他二人晾在一旁半天的落虚自觉插不上他二人神奇对话,而且这脉脉含情的阵仗他跑去打扰也太不仁义,于是趁了他二人各自投入深情之时,自己默默去鹤谷四处转悠,期冀着运气爆发恰恰寻到那沧灵木。虽说他一路上经验惨痛总算看出了望舒面子真诚可信里子不是蕴着闯祸就是蕴着不靠谱的本质,如今走投无路,还是要咬牙上阵的。 想来,最起码,隽离是靠谱的……但他这里都快把偌大鹤谷转第三遍了,望舒和隽离还是踪迹杳然,这种情境想必再好脾性也会蕴些怒气,望眼欲穿的落虚也不例外。于是,在这一点怒气发酵下,落虚第四遍寻找也变得粗暴了起来。 而后,郁闷之下直接以仙剑翻草皮寻找的落虚,幸运地斩到了什么……鸡皮鹤发的老神仙从土里冒了个头,眼泪汪汪地看他,声音分外哀怨:“仙君,你已经挖坏了小仙十来个洞府了……小仙不是兔子成仙啊,能给小仙留一个地方住吗?“ 落虚:“……” 沉默了片刻的落虚,眨了眨眼,不负众望地一声尖叫…… 于是,听到那一声突兀惨叫的隽离和望舒匆忙循声跑来时,正好赶上老神仙一把凄凄惨惨的声音: ”虽说以仙君的气度不凡,这般行径定然有着原因,不定还是什么重要任务,于情于理,小仙也应当支持……可是小仙拢共这么几个洞xue,许多可都还是新翻修的,本就指望着这些洞xue度日了,这位仙君可倒好,一下子端掉我几乎所有洞xue啊……这日子当真没法过了……”
打量过两边哭得悲悲切切的老神仙和默默低头忏悔的落虚,隽离下意识地头一晕……这般熟悉的场景啊,每次望舒闯完祸,都是如此境况,不料时隔不久就能重温,他也是无言以对了…… 而望舒,以诡异眼神从老神仙到落虚扫视一圈,勾起了他乡遇故知的欢喜神色:“落虚,你也闯祸了?”落虚怔了怔,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望舒几乎是雀跃地奔过去,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欣慰地拍着落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宽慰他:“孺子可教也。想我第一次闯祸也是这样,很不能适应,很是一会儿才能缓过来逃跑,而后就被那仙者捉了现形……你第一次就能成功,啊,虽说逃跑慢了些,但那可以日后修炼的嘛……看你的杀伤力,后续效果都是颇为不错的,可见于此一道很有天赋,日后慢慢发展,想必也是个惊才绝艳的角色。” 隽离正细细安慰那悲切的老神仙,闻言转过了头幽幽道了一句:“什么惊才绝艳,分明是六界头疼吧。” 落虚愁苦地飘着眼神看她一眼,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虽说仙君古道热肠,法术高强,令我十分心慕之……可,我着实不想在此方面与仙君你看齐啊。” 望舒只是妩媚地笑了:“我若是没记错,你分明已经闯过一次祸了吧……沧灵木……” 于是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落虚再一次颓了,和那边被无辜殃及的老神仙一起抱头痛哭去了。同是天涯沦落仙,相逢何必曾相识。 望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相对痛苦还不时情深义重地为彼此拭泪宽慰的老神仙与落虚,许久,才长长一叹:“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还没听说过相逢一哭泯恩仇的……着实令人大长见识……” 隽离只能扶额叹气了。 一哭泯完恩仇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望舒端回个清冷庄严的正经模样,转向老神仙:“老前辈,可知……前辈,前辈?前……您理一下我啊……“那边听完落虚丢了贺礼的凄惨故事后开始饱含热泪反过来安慰落虚的老神仙和落虚顾自聊得热络,当然,建立在隽离默默挽着袖子替他修洞xue他不必再担忧的前提下…… 望舒在这里一迭声唤了他几遍,老神仙才颤颤巍巍转过头来,十分歉疚地一抱拳:“实在抱歉……老朽几千年没同人讲过话了,今日见了几位仙君。“眼神欣慰地落在落虚身上,”难得这位仙君又是意外如此平易近人,一时太过激动忘形……惭愧惭愧……” 望舒立时无比赞同地点头:“我懂我懂我太懂了……不和人说话,真是痛苦非常……” 那还是几百年前,望舒无意中遇见了六界闻名的壁灵君……为何一介散仙形貌不够绝世法力稀松平常撑死来自人间稀奇一些,却能闻名六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