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晋城受辱
陆云韬冷着脸接了道了一声是,转身就走。上官宇笑着送到门口,陆云韬也不理,直直走了,惹得上官宇心中不快,回身对朱梁道:“这书生好大脾气,寸功未有,倒会给人脸色看。” 朱梁黑着脸道:“气焰如此嚣张,也不曾记得,若非我收留,他还只是落魄书生一个。”两人又说了几句,全是对陆云韬不满之意,幸而云韬走远,若是听见非气炸了不可。 陆云韬离了帅府,径直出了城门,到了僻静处见左右无人,弯腰抓了一把土,口中念念有词往空中一撒,身子消失不见,接着土遁往晋城去了。一个时辰后现出身影,已经是在晋城郊外。也不停留,往城里走,一路打听刘汉府邸,寻了过去。 到了刘汉府门口,但见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与朱梁家一比多了几分大气,方知刘汉财力雄厚。迈步要进去,却被门口兵丁拦下。当兵之人最看不上文雅秀才,乱世之中更是武力称雄,那人见陆云韬一片书生打扮,便从心里生出一股傲气,全然看不起,厉声喝道:“那书生好大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乱闯!快快滚开,再向前一步休怪军爷不客气!” 陆云韬本来心境不佳,被无礼对待心中一团无名火蹭的一声窜了起来,正要出手打他个人仰马翻,转念想到:“受气是小,误了借粮大事反而不妙。古人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先办好了事情再找他算账不迟。”当时忍下了这口气,对那兵丁沉声道:“军爷打扰了,在下乃是汴梁城朱元帅帐下亲随,身有要事求见刘汉元帅。” 那人上下把陆云韬打量了一下,问道:“既是朱元帅亲随,敢问你身居何职?又有何要事要见元帅?” 陆云韬虽然投身朱梁帐下,但不似朱大勇身居先锋要位,就是有破常玉山之功劳,也未对他有任何封赏,算来不过是朱梁的门客而已,此刻被这兵丁一问,脸上泛红,只得道:“在下投身主公时日尚浅,现在是白身。至于要事,在下身上有一封信函乃是朱元帅亲笔所书,待刘元帅看了,自然便知。” 兵丁听了冷笑一声道:“你说这番子虚乌有的话,让我如何信你?且把书信拿出来给本军爷过目,若真有要事,自然放你进去,若无要事赶快滚远了,不要沾污了元帅府的门前!” 这信上所写那是朱梁军中机密之事,除非刘汉亲启,哪里能给旁人翻阅,陆云韬不知他存心刁难,只当是刘汉府中规矩大,解释道:“还请军爷见谅,我临行前元帅千叮咛万嘱咐这信只能给刘元帅一人看,烦请进去通报一声,在下在这里谢过了。” 那兵丁任职已久,见过群雄遣来拜会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人个个身居要职,衣着华贵,前呼后拥,哪里见过像陆云韬这般寒酸的书生,只当是诈他进去见刘汉,当下黑着脸道:“好贼子,诈骗你家军爷!朱元帅真有要事协商,岂会派你这种不入席面的狗rou?你有何资格觐见元帅颜面?必然是唬进去欲行不轨,你当军爷我是吃素的吗?我实话告知你,今日军爷心情不错,饶你一条狗命,若在纠缠,杀你比杀一条狗还容易!” 陆云韬不知如何解释,见那兵丁伸手要拔刀,心中愤愤,几乎忍不住拔出煜彤剑杀进去。几经转念才熄了火气,慢步走开,在离帅府不远处找了个茶摊,远看着帅府,只盼刘汉现身,他再出去拦住。 陆云韬在茶摊坐定,要了一碗茶,一盘点心。伙计勤快送了来,往桌上一放见云韬看着帅府怔怔出神,开口问道:“这位客官不似晋城中人,敢问从何处来?” 陆云韬道:“从汴梁城来。” 伙计又道:“可是来帅府办事?” 陆云韬听了吃了一惊诧异道:“你从何得知?” 伙计道:“我见客官看着帅府门口出神,故而推测。斗胆问一句,可是进不去吗?” 陆云韬听了点了点头道:“那看门的兵丁甚是欺我,把我当做贼人一般防着。” 伙计道:“看客官打扮,多半是读书人,进不去也是平常。” 陆云韬不禁不然大怒道:“连你也看不起读书人吗?” 伙计道:“客官休要误会。常言道‘乱世文章不值钱’,这动荡岁月,读书人被人看遍乃是稀松平常之事,有什么值得动气处?我说你是读书人进不去,并非是藐视客官身份,而是客官不懂世故,不明规矩罢了。” 陆云韬听了来了兴致忙问道:“人在局中迷,烦请小二哥指点则个。” 伙计道:“我说了,客官可能不信。昔日我也是饱读圣贤诗书,逢了这乱世无处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更如春秋大梦,不求闻达诸侯,只求三餐温饱,得安身这里苟且度日。” 陆云韬听了忙起身行礼道:“在下不识年兄身份,望请宽恕。” 伙计还了一礼道:“年兄休要多礼,我早已不把自己当做圣贤弟子,这乱世里没有了天子,自然也不是天子门生。只是这茶摊伙计而已,如此大礼,折煞我也。” 陆云韬道:“天下读书人具是一家,年兄切莫妄自菲薄。” 伙计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言道:“年兄可知为何进不去那扇大门?”说罢帅府门口指了指。 陆云韬道:“那兵丁见我是读书人,眼里瞧不起,自然不肯放我进去。” 伙计道:“年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群武人太平盛世见了读书人礼让三分,乱世中眼里没有我们孔孟门生,只因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奇怪。我在这帅府门前也有几年时光,往来拜会元帅的人也见过不少,你可知他们为何能进去?” 陆云韬摇头道:“不知。” 伙计道:“其他人来访个个前呼后拥、穿金戴银,仪仗排场大得很,哪似年兄这般清苦!” 陆云韬道:“年兄说的是,世态炎凉,我一无随从,二无排场,三无华服贵饰,茕茕一人,自然不被人看在眼里。” 伙计道:“年兄如此想,也算是豁达之人。这事还有一侧原因,你可愿知。”
陆云韬道:“年兄教诲,云韬洗耳恭听。” 伙计道:“这天下华府各有各的规矩,规矩虽然繁杂却有一条一样。那些贵人拜会之时出手阔绰,往往视钱财如粪土,出手千金。这世道大家都不乱是谁不过是求一条活路,怎么会跟钱过不去?那些守门兵丁,家里的管家,府中的仆人,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谁不笑脸相迎?哪个不争先恐后的去通禀?读书人最是清高,哪里会懂得这暗里规则,进不去也怪不得旁人。这便是我说你是读书人进不去的原由了。” 陆云韬道:“听闻年兄一席话,小弟如醍醐灌顶,胜过寒窗十年。” 伙计道:“哪里,我读书时也是想不到。但做了茶摊伙计,才渐渐明了。年兄若是有要紧事,不如舍下钱财,早些进去办好事,才是上策。” 陆云韬心里豁然开朗,算了算身上尚有二十余两银子,却不知打点价目,忙问道:“云韬不通世故,不知打点上下要多少银两?” 伙计道:“守门兵丁每人五两,门房每人十两,给了他们便会带你见管家;管家至少要五十两,给了才能一层层进去。说来这只是最低,年兄方才惹了他们不幸,恐要多费些了。” 听得云韬心惊rou跳,他只是按月领取奉银,又无权柄官职,两袖清风,如何拿得出这许多银子。那朱梁小气,也未曾给他备下礼物之类,事到如今哪里找来这许多钱来。愣了一会儿,见那伙计还看着他,忙起身道:“多谢年兄指点。”说罢深深一礼。 那伙计一只手扶起云韬,缓缓道:“年兄不必多礼。”说罢,另一只手掌张开向陆云韬伸了过来,云韬一愣随即会意心道:“怪不得他与我说这许多话,想来也是无利不起早。”慌忙拿了一钱银子出来,放在伙计手心里。那伙计拿手点了点,怪怪的笑,口中道:“年兄见笑了。” 陆云韬不知他嫌少,接口道:“不敢,承蒙年兄指点。” 那伙计面上变色,哼了一声,把银子放在怀里,尖声怪气道:“那小的在这里祝客官好运,早些见了刘元帅,办好了事情早日回乡。”说罢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茶钱一文,糕点十五文钱,客官走时莫要忘了结账。” 陆云韬听了,细细品味一番才知道他嫌少,被他尖酸刻薄一番,涨的满面通红,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再看那伙计,那伙计脸上谄笑着招呼另一桌人,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心中默道:“当真是个乱世,读书人满脸市侩,哪里还有半分气节?”气呼呼的把那大碗茶当做是酒一样,端起来一饮而尽,将碗重重顿在桌子上,引得几桌人同时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