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欲盖弥彰
不空和尚在一旁看得不妙,大惊之下慌忙来救,不虚存心下手,动作迅速,哪里来的及?只是数尺远的距离,扑过去时候庞家公子连尸身也没留住。气得不空和尚原地跺脚了,发疯似的要找不到一处撒气,拿起降魔杵庞公子坐过的那块山石之上砸了下去。那石头哪里经得起如此大力,轰隆一声,碎成一堆。 不虚对一切充耳不闻,脸也不转盯着山谷间,等不空碎了巨石才淡淡道:“师弟好缜密,这下庞家公子留下的最后物证也毁的干净。师兄这里谢过了。” 不空冷笑道:“好师兄!好师兄!人前菩萨心肠,背后恶鬼行径。吃斋念佛许多年,清规戒律挂在嘴边,连个孩童都不放过!梵天寺出了杀人狂魔灭人满门的和尚弥罗,再多一个心如蛇蝎枉杀孩童的‘活菩萨’倒也锦上添花!”说罢气呼呼两眼瞪着不虚,仇人一般。 不虚听了转身面向,也挂着冷笑道:“好师弟!事到临头如此糊涂!哪里还顾得寺里名声周全。这小儿狼子野心,必是祸胎。若等到他成人之日,梵天寺上下必然鸡犬不宁。杀他一个保我整派安全,有何不可?” 不空道:“好一个有何不可,你当我不知你心意吗?那弥罗犯了滔天巨罪,你杀了这孩子,弄出一个死无对证,可算是下了血本要保全他。你动手前可曾想过他是庞家最后一条血脉,如今死在你手里,庞家真真绝了。你心这般狠,哪里还像是我师兄!你心这般毒,日后死了,也是往阿鼻地狱去。” 不虚听了哈哈笑起来,笑完面色一寒,冷冷道:“就是去了阿鼻地狱又怎样?不空师弟,枉你是梵天寺弟子,如何总为外人着想!庞家是绝了,但我一派名声再无污损。弥罗乃千载难逢的奇才,小小年纪修为直逼你我。也是天赋太高,被心魔所扰。带回了寺里慢慢调教,日后不失为一代宗师。如今要是绝了他,落了一个铁面无私的美名,梵天寺再无这般出类拔萃的后继之人,乱世之中如何站得住脚!你莫不是想看天成祖师一片心血付诸东流么!况那小儿,心里面紧记着这血海深仇,年龄这般小就口口声声要报仇,等他长大后也要费心除去他,如今死了,我梵天寺仍旧白璧无瑕,世人谁敢说不!” 不空道:“师兄说的轻巧,弥罗入魔杀人并非仅有你我见到。那姓陆的书生和度厄头陀,亲见亲历,别人好糊弄,他们嘴巴怎么封!” 不虚道:”我若没有料错,那度厄头陀不是别人,乃是赤练堂二位长老之一。妖魔邪道说出的话,谁人能信?那陆姓书生与他关系密切也必是一路中人,他二人说的话谁会信!“ 不空被说得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就是你说的这样,你我又如何向主持交代!” 不虚道:“此事可以瞒千万人,唯独不能瞒主持师兄一人。” 不空叹了一口气道:“主持师兄大公无私,你若和他说了便同弥罗时一样的罪过。” 不虚道:”师弟心性纯朴,怎会明白主持师兄的用心良苦。“说着看了弥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梵天寺为你一人负了天下人,你莫要再让我们失望了。“语罢,合掌闭目,泪流满面,竟然是伤心到了极处。 不空见状,也不禁心酸落泪,两人哭了一阵方才停住,继续上路。到了山顶之上,两人从后门瞧进去,见左右无人,僧人都到前面帮忙去了,这才悄悄进了寺中。不虚让不空先将弥罗藏了,并留他在那看守,自己往主持房里打探动静。见只有不垢一人在房里,折了回去叫上不空背着弥罗径直进去。 不垢见他们进来本不吃惊,但见了弥罗浑身咒印,瞬间明白了几分,倒吸一口冷气,饶是定力身后也不由得心里发颤,闭目调息。不虚关了房门,偷看不垢脸上表情,行礼轻声道:“启禀主持师兄,我与不空师弟将弥罗带回来了。” 不垢默然许久才开口道:“看来传闻无误,果然是门中弟子造孽”情急之下,一语凝噎,再说不出话。 见一门之主如此伤情,不虚道:“主持师兄明鉴,确实是弥罗被心魔蛊惑,这才铸就大错。” 不垢道:“那日他求我,我并不想让他下山。弥罗天分极高,自幼在山上不曾远足,哪里知道世态炎凉。下山之后遇见种种不平之事,也难免被心魔牵制,走上邪路。想来一切恶果皆因为我而起。”说完双目低垂,低颂佛号。 见不垢口气破软,不虚开口道:“弥罗十恶不赦,断无生还之理。他心魔已经除了,醒来之后,凭他的性格,想必也会自尽谢罪。” 不垢闻言虽然知道是这样结果,也不由得浑身一震,面如死灰,默然道:“只可惜二十余载,我梵天寺倾所有之力全都白费了。” 不虚道:”主持师兄若不徇私,我也是不答应的。弥罗一去,寺里这些后生晚辈中,哪里还有后继之才?日后师兄成佛之日,难不成要梵天寺百代基业全都断送了?“ 不垢道:“我亦有此顾虑,只是我梵天寺向来为正道巨擘,此事若处理不当,必然身败名裂。” 不虚与不空对视一眼,这才把从如何在破庙之中偶遇度厄头陀夜斗弥罗,再到如何带了庞家公子回山,自己又是如何斩草除根原原本本讲得仔仔细细。听得不垢脸色阴晴不定,不虚说完跪地不起道:“愚弟妄动杀念,清主持处置。” 不空恐不垢怒火之下将两人一并处置,慌忙道:“不虚师兄虽说处理手段偏执了些,也全因大局出发,望请主持师兄念在,念在不虚师兄一番好意上,从轻发落。” 没想不垢不急不缓道:“此事不虚师弟处置虽有偏激失当之处,尚情有可原。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与弥罗皆为心魔所制,犯了大错。那便去便罚你同弥罗后山绝壁之上静思己过三年,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下来半步。你可心服。”
不虚道:“承蒙主持师兄慈悲。” 不垢道:“既是如此,你先下便去吧。一切事情可由不空安排调度。切不可对外露了风声。” 不虚再次称谢,不垢挥手闭目,不空背了弥罗一起退下。出了主持房间,不虚道:“师弟我此刻便带弥罗往后山绝壁上去,烦你帮我两人收拾被褥衣物和日常生活,我去后寺内大小事宜,日后仰仗你了。” 不空闷声道:“师兄说的哪里话。只是主持师兄恁的冷血,偏要罚你二人上去受苦。” 不虚笑道:“师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主持师兄哪里是责罚我同弥罗,实乃是护我二人周全。” 不空听得不甚明白,问道:“这从何说起?” 不虚道:“日后若有人找上门来,师兄也可轻易调度。”说罢不多言,背起弥罗大步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陆云韬和度厄回了汴梁城,便分了手一个往分舵去见了张天君,一个帅府见了朱梁。先说度厄回了分舵,将梵天寺和尚灭了庞家的事情说了,听得五毒长老和张天君目瞪口呆,虽说计谋未成,雪舞深仇毕竟得报,也算安了心。 再说陆云韬到了帅府,府内亲兵说道朱梁同上官宇两人在书房中议事,径直往书房去了去了。朱梁本以为陆云韬要在晋城耽搁一段时日,不想回来这么快,一见他面也顾不得寒暄,开口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陆云韬正色道:“事情有变,故而即刻回来禀报。” 上官宇一旁道:“可是庞千禄不肯出面?” 陆云韬道:“我到晋城,并未得见庞千禄。” 朱梁道:“莫非他一点旧日情面都不讲?“ 陆云韬道:“非也,世上再无庞千禄。”当下把此去晋城经历细细讲了出来,两人听完不胜错愕。 朱梁道:“想不到如此不幸,虽只少了庞千禄一人,但借粮之事,更加难了。” 上官宇道:“主公何处此言?” 朱梁道:“你们不知,那刘汉便是晋城人,生性吝啬,庞千禄在了尚有一半把握能说得动他,现今不在了,一份把握也没了。” 上官宇道:“主公休要灰心,既是生性吝啬,必然好贪。不如多备金银宝物,再去一趟或有转机。” 陆云韬也在一旁道:“军师所言入理三分,云韬不才,愿二上晋城。” 朱梁也是极贪的人物,哪里肯拿出财物来,支支吾吾,只说若有银钱宝物早就换了军粮,哪里还用出去借。陆云韬看得心冷,便在一旁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朱梁道:“我修书一封你带与刘汉,或许能借的一些。”说罢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陆云韬道:“你也不要歇了,快去快回。若借的来,算你头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