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您说了算
无论面对谁，印瞳的态度永远都会很平静，语气会很淡漠，波澜不惊，没有起伏。 但是不代表他说话的内容也是波澜不惊的。 很多时候，譬如与宫至司的论神与道，与大巫师的交易，与华宇的夜谈杀人，以及与雪桃花首领此时的对话。 无论是林瑶进入雪桃花的那些往事还是让一个致知境杀手退出，对于雪桃花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们有权利保护麾下杀手的隐私，也有理由让林瑶为雪桃花卖命。 这是杀手的规矩，也是既定的事实。 于是当印瞳想要破坏这样的规矩，改变这样的事实时，屋内便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榻上坐着的中年妇人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印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殷桃雪却是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看，许久后才说道：“你可知道每一个杀手的过往，雪桃花都是有义务保守秘密的？” 印瞳眸中没有一丝情绪：“但是林瑶不介意我知道这些，因为她也想知道。” “如果林瑶那个丫头来的话，我不介意告诉她。但是先生——”殷桃雪有些嘲笑的看着印瞳：“你终究是一个外人，和雪桃花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或者，你此时站在我的面前是以什么身份呢？林瑶的丈夫吗？” 印瞳沉默不语。 殷桃雪忽然皱起眉头：“你不会没打算过把林瑶娶进门吧？”殷桃雪忽然愤怒了起来，一如一个知道女儿做了错事的母亲一般，骂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对林瑶无意，便莫要在世人面前让人误会！你在毁了林瑶的名声！” “我从未说要娶林瑶。但是我也从未说不娶林瑶。她本来就是我的。”印瞳轻轻的说了一句，而后过了一会又说道： “其实您知道林瑶很需要这些信息，我看得出您对林瑶是有感情的，虽然我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但是总是看得出来。您也不想让林瑶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困惑吧？” 殷桃雪忽然笑起来：“跟我打感情牌？哼，你可知道我这里是雪桃花？” “知道。” “那你可知道雪桃花是杀手组织？” “知道。” “那你也就同样知道杀手组织是有规矩的。” “知道。” “规矩是什么？” “您说了算。” “少跟我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数！杀手的规矩很简单，等价交换，说白了，杀手也只是个生意人，只不过买卖的是人命罢了。”殷桃雪微微颔首，一身丫鬟打扮却散发出无尽的威严：“你要知道林瑶的往事，这属于情报咨询，勉强也在我雪桃花的业务范畴内。不过既然是业务，那么这情报贩卖自然是有价钱的。” 印瞳的头抬了抬，看着殷桃雪说道：“您说个价。” “先不急。”殷桃雪忽然笑起来：“这情报费先不说，你又可知道杀手的另一个规矩？” “另一个吗？” “利益交易是杀手行事的规矩，另一个规矩则是杀手本身的规矩。” “您说了算。”印瞳不卑不亢的说道。 “哼。”殷桃雪瞪了印瞳一眼，说道：“杀手一旦成为杀手，有些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普通的武者还好，我雪桃花想要多少要多少，所以也不在乎，但是能力越强的杀手，再想回头便越难。你懂吗？” 印瞳沉默，然后说道：“懂。但是我也承诺过。” 殷桃雪气急反笑：“好！你的承诺？你的承诺在我这里又能有多少分量？” 印瞳想了想：“那就要看我自己能有多少分量了。” 殷桃雪忽然脸色一板：“你是说你不惜动用所有的力量与我以命相搏？你在威胁我？” “不敢。”印瞳说道：“以您的身份，想必对有决心的人非常欣赏，我在争取您的欣赏。” 殷桃雪呵呵一笑：“世间已有诸多风闻，印瞳的谋略之强算是极有名。今日我算领教了，但是主动权在我手里，你拐弯抹角，又能改变什么吗？” 印瞳又想了想，恭敬道：“的确如此，您说了算。” 殷桃雪看了印瞳一会，忽然叹了一声：“呵，我说了算。” “或许你是真心想要让我说了算，但只怕你就知道我不会说什么。” “其实有一点你没有算错。” “你要知道林瑶的往事，并且要林瑶退出雪桃花，但是是你有事相求，所以一切由我决定。” “但是我对林瑶的确是有感情的，你是真心为林瑶，我又何尝不是？”殷桃雪忽然脸上有些落寞：“她快二十岁了，长大了，已经是一个致知境的高手，能够独挡一面了。” 说罢殷桃雪又瞥了印瞳一眼，故意加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印瞳无言以对。 这一场谈话，一直都是殷桃雪把握主动，占据上风。印瞳作为弱势一方本是有事相求，所以只能有求必应。 但是事实上，殷桃雪才是无奈而且弱势的一方。 因为印瞳为的是林瑶，而殷桃雪对林瑶有感情。 一个强者，即便行事、作风再强势，但是总拗不过自己的心。 所以殷桃雪注定会是输的一方。 不过作为一个修为上的绝世高手，她不愿意在一场交谈中就这么白白输了。 “林瑶之前不过鸿微境中期，是你把她送入致知境的？”殷桃雪忽然问道。而且她用的是送入，甚至不是帮助。 印瞳说道：“并非是我，林瑶刺杀黄莫沙伤了七窍九脉，也因此祸得福服下一枚焕灵丹，有焕灵丹的药力，林瑶进入致知境是迟早的事。” 殷桃雪顿时冷哼一声：“你倒是谦虚。若不是你的分量够重，华宇那个只会守着破道观的臭道士怎会拿出焕灵丹这种灵药来？” 印瞳微笑不语。 殷桃雪问道：“林瑶跟着你这些时候，有些什么收获？说给我听听。”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雪桃花首领对待林瑶就像母亲对待女儿，女儿不过在外一段时间，母亲抓住机会后便是接连追问，其中的因由不过是关心则乱。 印瞳却是有些发愣：“收获？”旋即他想起了林瑶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细数起来：“林瑶在我身边，走过中原夏国、龙姜国、韩国、南疆，吃过了脆皮鸭，红烧鱼，仙人醉，辣花烧熊掌，桂花糕，清皮肚，狮子头，清风酿，麦芽糖，翎香竹花，杜蚬，十步倒，麻辣鸡翅，火云果，柳玲根，板锅面，十八醉仙佛跳墙……” 印瞳说的很凌乱，但都是些美食，来自中原各地的林瑶从未吃过的特色美食。 殷桃雪却是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而一旁的中年妇人则是哑然失笑。 殷桃雪说道：“打住，我问你的不是她吃了什么，是学到了什么！” 印瞳茫然的抬起头，而后哦了一声，又埋下头扳着指头如数家珍道：“她学了不少东西，幻风舞，寸锋，弱水剑诀，阵法纲解，刑天录，清风揽月诀，寂空指，弱水九剑，寒冰杀，影袭术，五行咒，春华剑三十七式，兰雪剑，逆冲流总决，天元秘典……不过她都不好好学，只会个大概，也基本不用。” 印瞳很无辜的撇清关系，表示自己尽力了，只是林瑶不用功。 而中年妇人和殷桃雪都目瞪口呆。 许久后，殷桃雪才笑起来：“看起来她在你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五行咒是咒印道的吧？你也教了？寸锋，兰雪剑，寂空指，清风揽月诀……这些都是寂清观的道法啊！不对，天元秘典？你让她学了邪道功法？” 印瞳答非所问：“她学的很快。” 的确很快，毕竟是血脉的先天优势。 殷桃雪却是点点头：“学便学了吧，没什么大不了。” “林瑶看样子在你身边过得很好，但是你和她是一码事，在我这是另一码事。” “现在我们该谈谈情报费和退会费的事情了，毕竟我是雪桃花的首领。”殷桃雪这么说道。 这是一种示意。之前说了那么多，殷桃雪是为了知道林瑶在印瞳的身边没有受委屈，但是即便她宠爱林瑶，可是想要得到信息和退出，总要付出代价。 因为她是雪桃花的首领。她统领一方势力，不能因私徇公，否则难以堵住手下悠悠之口，更是违背了杀手的规矩。 而印瞳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依旧很恭敬的说道： “您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