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印瞳的野望
“我说了算？” 殷桃雪忽然摆摆手：“不不不，是你说了算。” 印瞳不懂，等待下文。 殷桃雪忽然起步，跑到中年妇人的榻上坐了下来，然后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半倚着问道：“说说你和林瑶认识后直到现在的事情。” 末了殷桃雪加了一句：“这就是你要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印瞳感到了棘手：“一共几个代价？” “三个。”殷桃雪伸出白嫩的小手，竖起三个指头摇了摇，看起来真如一个正值青春年华、活泼可爱的小丫头。 印瞳感到了殷桃雪的难缠，一如他自己那般难缠，于是变成了那个和自己谈判时总是贼心不死的华宇一般说道：“能告诉我三个代价分别是什么？” “不能，想付出这第一个。”殷桃雪干脆利落的拒绝。 “可是我只有两个要求，为什么要有三个代价？” “我乐意，你不是说我说了算吗？” 自作孽不可活啊！印瞳有求于人，只要无奈认命，顿了顿开始讲述起来：“数月前我在上清郡的一个小山村里隐居，但夜恰好是林瑶刺杀黄莫沙的时候，她刺杀失败，身受重伤，误打误撞到了我的家里，但是已经濒死，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便把她救了……” 印瞳说的很细致，很罗嗦，从那一夜的邂逅初始，到相熟，再到去长安，赏春华灯会，遇到许尚、许诺两位许国皇族，到寂清观，过韩国与宫至司千里对话，南疆一行，过澜沧江、红枫寺、扬州郡……直到再回长安。 除了隐藏了林耀阳、许燕然的事情和其他一些隐私，印瞳几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在南疆我们察觉诛日剑和踏月刀和林瑶之间的联系，但是那对夫妇却已经不知所踪，林瑶心有疑虑，便只好找到您寻找过去的答案。” 印瞳如是说道。 殷桃雪却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动声色，反而是微微皱起了秀眉，一张小脸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印瞳。 “你说的很细致，但是我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希望你能回答我。” 殷桃雪的话语中第一次带进了内力，带着无尽的威压压迫向印瞳。 印瞳眸中红芒闪烁，所有的威压一旦在印瞳周身一尺内便如冰雪消融，却是恭敬的说道：“您请说。” 殷桃雪对印瞳不动声色露出的这一手表示出一丝赞赏，却是毫不留情的问道：“你和华宇的初始是因为你闯了夏国皇宫的藏书阁，而且你还在寂清观查阅了所有的藏书，其中目的何在？” 印瞳带着微笑。 “你不过致知境巅峰的修为，面对宫至司这种已经超越了极堑境的高手却依然面不改色，平等交谈，你的底气是什么？” 印瞳微微敛色，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霂长山大巫师，寂清观观主暮弦越，这两人的背景、地位和修为都是世间屈指可数，他们面对可以只手捏死的你却以先生相称，绝对不只是因为考虑到你的咒印师身份。如他们与我这样的修为，在直觉上已经超乎常人，恐怕他们和我一样，都觉得你很不一般。那么，你到底是哪里不一般？” 印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你在南疆，在长安，在每个地方除了给林瑶寻找奇特的美食，还会找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混杂在其中让林瑶吃下，比如火云果，比如长生丹，这些东西不但没有坏处，反而只有好处，而且好处都是相同的，延年益寿。你在给林瑶延长寿命？以她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活两百年，你为什么还会千方百计的为她延长寿命？甚至二皇子送给你的珍贵的长生丹你都转手就给了林瑶。” 印瞳此时沉默的有些可怕。 “最后一个问题，澜沧江的水域状况，红枫寺的晨钟暮鼓，扬州郡的繁华奢靡，还有中原各地的美食，以及其他的霂长山、西域……这一切你似乎都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其中的细节，就像——亲身经历过。你真的只有三十岁？你在上清郡隐居了七年？你对外界是怎么了解的？你的心境感悟从何而来？如何达到了这般境界？” 殷桃雪问了五个问题。 印瞳面无表情，垂首无言，谁也看不见他被低垂的眼帘挡住的眼眸中闪烁着多么麻木不仁而又惊心动魄的光芒。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印瞳将自己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和殷桃雪和盘托出了，于是即便是宫至司、暮弦越这样的高手都没有发现的问题殷桃雪发现了。 因为宫至司、暮弦越无法整合足够的信息去寻找真相。 但是殷桃雪可以，而且因为林瑶，她不仅能找到问题，也有资格知道答案。 印瞳忽然笑了起来。 总算有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对于林瑶那是自己主动告知的，而殷桃雪是自己发现的。 这样印瞳有些惘然，又有些轻松，如释重负，古怪莫名。 但是印瞳不介意告诉殷桃雪这些秘密，因为他有把握让殷桃雪让殷桃雪永远都说不出这个秘密。 他望了中年妇人一眼。 中年妇人望了殷桃雪一眼。 殷桃雪望了印瞳一眼。 中年妇人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印瞳和殷桃雪。 于是印瞳开始讲述一段第一人称的凌乱的故事，或者说是一段匪夷所思的独白。 “我本来或者会一辈子隐居下去，隐居不知多久。” “但是林瑶出现在我的世界中，所以我决定出世。” “而这次出世，我有两个目标。” “第一是找到一千八百年前那场乱世之争中，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辛。” “第二是让我更像一个凡人，或者……”印瞳在殷桃雪震惊的几乎跳起来的反应中淡淡的说道：“让林瑶长生不老。” “你疯了？”殷桃雪看着印瞳，像是看白痴一样，不，他就是一个白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长生不老！” 印瞳看着殷桃雪，很僵硬的点头，说道：“凡人寿命百岁，致知境两百年，极堑境五百年，超越极堑境后，寿命可以有一千年。你说的对，没有长生不老，即便是南疆巫族的大巫师，精通生死之道长生之术，以极堑境的修为如今已经活了六百多岁，超越了极堑境的极限，但是他不会活超过八百年。” “因为如你所说，这世上的人，即便修为通天，也不可能长生不老。”印瞳忽然笑起来，有些悲凉，有些落寞：“或者说我不是人？”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所以殷桃雪在回过神来后，惊诧的看着印瞳，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 印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吐过了一千年的岁月一般长：“我之所以会有目标，自然是因为有野望，之所以有野望，也是因为有原因。” “我想让林瑶长生不老，因为我想和林瑶一直在一起，不会被生老病死所桎梏。所以林瑶需要长生不老，因为我就是。” “如果终有一天她会死，而想死却死不了的我到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我不死，不老，我长生。” “一切都是为了林瑶。” “林瑶说我很像个凡人，我在江陵城也说过修行界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更像一个凡人。” “但是像只是像，终究不是。” “因为凡人会死，我不会。甚至我不像是修行者，因为修行者只是长寿，而我是长生。” “所以我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人。” “但是林瑶是人，她会生病，死亡，会像我其他的亲人朋友一样，占据着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死在我的面前，死在我的前面。而我却隔着那道生死之线而无可奈何。” “所以我要让自己变成凡人，或者让林瑶长生不老。”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不死。” 印瞳的笑容里忽然带上一丝诡异：“至于我为什么要知道一千八百年前乱世之下隐藏的秘密。” “因为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长生不老的。” “因为我本属于那个时代。” “因为我活了一千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