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霞城关相映红
汜水关。 天还未亮。 在距离汜水关不到十里的地方，已经扎下了一个巨大的营盘，无数杆大旗在凌晨的风中猎猎作响。 而旗帜上只有一个大字。 秦！ 辕门哨塔旁，几十名卫兵举着火把，而最前方的将军，就是在剑阁失利的黑龙重甲骑兵军团领军将军牧定。此时他的脸色沉定，但是并不好看，似乎有些气闷。而他的左臂上，扎着一条黑色的绷带。 自从三天前在剑阁遭到蜀军埋伏，黑龙军团兵败，牧定便带着万余残兵一路狼狈奔逃，绕过天砀山，转道到了汜水关前的秦军大营。 黑龙骑兵兵败，对于秦军士气影响极大，但是兵败的黑龙骑兵却依然还是转道去了汜水关，甚至没有休整掩饰一下。 号称天下第一的黑龙骑兵败得如此凄惨，而且影响到了整个军队的士气，作为此次进攻剑阁的领军主将，牧定难以推脱责任。 而且这种事情，实在是让牧定很觉得丢脸。 可是他也没办法。 一切都是在意料之内，因此黑龙骑兵一旦兵败便要到汜水关和攻城部队汇合，也是早在计划方案中的一部分。 牧定身为将军臣属，军令如山，所以也只能听从。如今没有办法，已经败兵，只能按照计划逃回，至于牧定的脸面和心中的郁气，那并不是秦皇和他的幕僚智囊们要考虑的事情。 可是，这却是牧定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因为牧定太丢脸，而且很不甘心。 如今站在辕门处，牧定的脸色很平静，心中却是郁气难平。 “牧将军，怎么了？”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牧定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军将头盔夹着，独自一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参见将军！” 士兵们纷纷行礼。 牧定也行礼道：“王将军。” “在因为剑阁的兵败而气闷？” 这位王将军名为王离，乃是秦国的骠骑将军，而且此次征伐巴蜀，更是被秦皇加封镇南大将军，主管秦国军队的三十万兵马，乃是主将。而牧定是这次领军黑龙骑兵奇袭的主将，品级也比王离低，是归王离辖管的。 而王离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在于他的冷静睿智，善于用兵。 牧定此时的心情，被王离猜的很准。 牧定闻言却是连忙说道：“末将不敢。” 王离呵呵笑着，满脸都是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和，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剑阁兵败，你是觉得辱没了我大秦黑龙骑兵的声名，丢了脸是不是？” 牧定沉默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况且兵败缘故本就在我，末将不敢有所怨怼，只能怪自己没用和这巴蜀可恶。” 王离点着头说道：“你能这样想，很好。不过有句话，你说的不错，这巴蜀，的确可恶。” 说罢，王离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看起来文雅的脸上却是掠起一丝杀气：“这几天，我大军在汜水关损耗甚多，区区一个关隘，已经搭进去了我三万多兵马。” 牧定看着王离带着杀气的脸色，心中了然。一向沉稳的王将军，面对这种久战不下、死伤惨重的攻坚战，也是很恼怒。 牧定说道：“一切都是上面的意思，我等为将，自当尽忠效力，遵令而行。” 王离摇着头，说道：“陛下的意思，我如今也想不太明白。不过你说的对，我等为将为臣，身为军人臣属，自然只要听令而行。如今面对巴蜀，一切智谋面对着天地自然造就的地利之便，都是徒然，只能按照陛下的命令，去拿人命堆。” “不过……”王离思忖道：“不过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汜水关，总需要早点拿下来。” 牧定问道：“将军已经决定好了？” 王离点点头：“今日黎明进攻，务必拿下汜水关。否则，你我便无颜面对陛下了。” “而且久战不下，我大秦男儿也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越脱，死伤的就越多！” 王离的眼中有一股坚定和决绝，看着南方的天际，冷哼一声。 天还未亮，秦军的营寨突然响起了号角。 然后便是士兵们慌忙集结的嘈杂声。 到了天边出现第一道泛着鱼肚白的晨光时，秦军已经列阵向着汜水关进发了。 汜水关的守军老远就被惊动，也纷纷开始整顿迎战。 “将士们！” 王离一身戎装铁甲，手持一杆凤翅鎏金镗，站在最前方喝道： “你们说，我大秦是什么？” “最强！” 轰天之声响起，十几万大军一齐喊道。 王离点点头，问道：“那么我大秦的军队如何？” “最强！” 又是直上云霄的呐喊。 “三天了！” 王离猛然大喝：“三天了！我大秦军马在前方的城关面前被阻挡三天！我们的兄弟袍泽，我们的同胞战友，折损三万！” “这不是我们大秦的作风！” “将士们！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是大秦的士兵，如果你们觉得受挫，觉得屈辱，觉得憋屈，就去踏平前方的城关，向我证明，什么是最强！” “杀！杀！杀！” 大秦旗帜下的士兵们，士气到达了顶点。 “冲锋！” 王离剑之所向，十几万秦军怒喝着冲向了前方的汜水关。 “迎敌！” 汜水关守将也嘶吼一声，檑木炮石，刀剑弓弩纷纷搭上城墙。 战斗又开始了。 三天以来，随着秦军数量不断增加，攻城器械也越来越完备。 攻城云梯，投石机，冲车，床弩全部在秦军阵型下冲向汜水关的城楼高墙。 无数的箭矢从天而降，飞向秦军的阵容。 汜水关守军竟然居高临下开始抛射，开始远距离杀伤。 三天以来，巴蜀也已经有了一套对策。 秦军的整体军事素质极高，一旦冲锋就像一条条饿狼一样，不仅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而且速度极快。要是等到秦军冲到一定范围再开始攻击，那会让己方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在老远的距离，汜水关守军就开始进行弓箭抛射，虽然抛射距离并不长远，而且容易受到气候影响，但是此时他们居高临下，依靠着靠度将距离拉远，再加上用的都是强弓重箭，而且此时无风，又是天还蒙蒙亮，看不清晰，无数的箭矢靠着夜色的掩护轰炸向秦军的阵队。 而城墙之上，一架架连弩则是居高临下，不断地向着队形密集的秦军队伍里发射，每一支弩箭都像串糖葫芦一样连穿十数人。 可是虽然如此，秦军仗着人多势众，依然不断冲近。 而汜水关上，连弩越发凶狠，守军也改抛射为直射，而且箭头包火。 关下，血花飞溅。 无数的秦兵被重箭穿膛而过，箭头的血槽和尾钩带起一串串血花，那些秦兵的伤口被尾钩拉扯的更大，血更是不要钱一样喷溅而出，根本止不住。 花花绿绿的内脏肚肠和血红色的鲜血在黑夜中喷溅的到处都是，内脏碎片甚至溅洒在士兵们自己的脸上。 但是当秦军靠近到了一定的距离，也就可以开始反击了。 投石机早就在远处抛投石头和带着火焰的油弹，无数的石头和火油弹砸在城关之上，或者将城楼砸的破裂，或者将关上的守军砸的骨断筋折，脑浆迸溅；又或者火油弹在城关上炸裂开来，碎裂的瓦片钢珠将周遭的巴蜀守军扎的浑身是伤，或者溅了他们一声火油，被气浪震飞，满身是火，而且不能扑灭，只能活生生的被烧死。 这时，攻城云梯已经靠近，几架攻城云梯上的几百秦兵爬在云梯上不断向着城楼射箭，压制对面。 这次的战斗，有些不寻常。 秦兵在王离的喊话之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尤为悍勇，而汜水关守军感受到这种气势和杀意，也是尽力守护，因此进行的格外惨烈。 慢慢的，随着战况的进行，秦军已经到了城关之下，开始尝试着爬上城墙。冲车也在死伤了上千人之后被推到了城门前，无数的秦军前赴后继，源源不断的引导冲车冲撞城门。 而战况，也进行到了白热化。 惨叫声，呼喊声，杀戮声，弓箭的呼啸声，刀剑在皮rou中割锯骨头的声音，城墙被冲撞的声音等等混杂在一起，变成一曲直上云霄的战歌，伴随着鲜血，骨rou，碎尸，断戟，铺满了城关之前，而两方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鲜血，甚至汇聚流淌，其中混杂着骨渣脏器。 …… 从天蒙蒙亮，一直打到了傍晚。 终于安静下来了。 秃鹫和乌鸦盘旋在天空之上。 昏暗的天空只剩下西面的通红彤云，遮蔽一方，红光映的整个天地都有着一股肃杀和静谧。 汜水关被攻下来了。 关上的近万守军在一个白天之后终于再难抵抗，几乎被拼光，最终只剩下百余残兵尽皆带伤，突围而去。而关上守卫主将以及兵卫统领和队长等，尽皆殉职。 而秦军的死伤，更是惨重。 大秦一万六千英魂，在这一天埋骨汜水关。 整座汜水关的城墙，已经有些破烂，墙面上全部都是焦糊的痕迹，而整座城墙此时都已经呈现出一股暗红。 不知是西天的晚霞映的，还是别的什么。 倒是细看起来，城墙的一些墙缝中，竟然会慢慢的淌出一些带着腥甜味的红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