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云将际，益州相待
“邓芝此人，言辞犀利，条理清晰，面强敌而无惧。口若悬河，张弛有度，中原诸国使者，难有与其比肩者。” 当夜印瞳与暮夕夜谈之时，如此评价，随即叹道：“而且我听说张温、秦宓、费祎、董允，身居要职，忠良才干；赵清、魏延、马岱、关索，将帅之才，万夫不当。蜀中人杰，何其多也！” “先生，你是在暗示什么吗？”暮夕说道。 “只是我个人的认为而已。”印瞳如此说着，却又说道：“我觉得吧，巴蜀之地，自汉中王刘备之后，集聚中原之英才血脉、川蜀之地理天险，根深蒂固，深得民心。对于这样的国度，即便他示弱，也不能轻易给逼急了。” 暮夕看着印瞳郑重的脸色，知道印瞳这些话的意思是让寂清观不要随天下之势过于逼迫巴蜀以致恶化局面。想了想，暮夕说道：“那么先生觉得巴蜀和元宗，是如蜀帝国书所言那般的胁迫关系，还是……” 印瞳笑笑：“在寂清观看来，巴蜀和元宗究竟是什么关系，重要吗？” “并不。”暮夕笑了：“对于元宗，其实我们寂清观的态度并不是那么极端。不过听先生的意思，其实元宗和巴蜀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被动，而且如阴阳阁的情报所言，关系融洽。” “你也不能这么相信我的话，很多事情里面的门道，我又何尝知情呢？”印瞳呵呵笑着。 暮夕也笑笑，不言不语。 …… 六月初旬，邓芝当先前往益州。随即白起率一万秦军及三千黑龙重甲，与诸国联军军队前往益州，七大名门及诸多道门弟子随行。 六月初四，诸国联军共计四万余人及六千名修行者抵达益州城。 益州者，乃是川蜀最古老的城池。 在中原人最初的称呼中，如今的西川便是叫做益州。 只是时过境迁，上古的九州之分已经模糊不清，益州六郡也经过不断的划分，变成了如今的一个益州郡，郡城也叫做益州。虽然听起来是走下坡路，但是益州算是西川除了帝都之外最大最坚固也是最繁荣的城市。 益州险要，帝都之前，南充、绵竹、汶川、蜀山诸地为盾，益州就是这面盾中最坚硬的点。 益州城依山而建，城池坚固，在巴蜀本来就难啃的城池中更是个硬骨头。不过今日，益州却是城门大开，而且有近千人排列在城下。 大部分都是禁卫亲军，还有几十个随圣的大臣，以及去冠简带，一身素袍的蜀帝。 什么负荆抬棺，那是不可能了。素袍简带，出城相迎已经是蜀帝最大的忍让了。 身为一代帝王，若不是元宗之事败露在当下，他可不会甘愿这么低声下气。即便是如今他态度放低，并且准备了一系列的赔偿条件，但是若联军太过分，蜀帝宁愿鱼死网破。 这时，联军已至，烟尘大起。秦军的黑龙重甲在前开道，遥遥相望，蜀帝已经能隐约看见秦军的大纛了。 “费祎，邓芝，你们看看，这就是秦国震慑天下的黑龙重甲骑兵军团啊！这种威势，怪不得叫做天下第一！我巴蜀两川之地，却养不出这样的虎狼之师啊。”蜀帝和身边的两个大臣说道。 这费祎一身官服，也是眯起眼细细打量起远处行来的军队，说道： “我川中多山，莫说骑兵的骑术，就是养上等军马的草原都没几块。不过我巴蜀没有侵略之心，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还不比惧他。不过说起来，秦军真够张扬的。六国联军，却只见秦国的旗旄。” 邓芝却是看着秦军的军队自顾自摇摇头，不是否定费祎，而是赞同。 “哈哈。”蜀帝哈哈一笑，说道：“邓芝去了一趟汉中，看出来联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可能修行者群体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罅隙，不过修行者和我们巴蜀没关系，那是元靖棘手的事情。我们需要面对的是各国皇权代表，也就是俗世军队——这才是联军解体的源头。秦国势强，无论是各国的将军还是君主，都不会开心。除了季黎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之外，其他的几位将军都不是好相与的，越不是善茬，越容易起冲突。好事啊！” 蜀帝笑开了花一样，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事情，反而轻松的说道：“等到这次谈判完了，咱们就闭关锁国一阵，任由他们折腾去吧。咱们巴蜀一向不问外事，这一次也一样。” 看着蜀帝有些没正形，费祎咳嗽了一声：“陛下，如今的局面，我们蜀国压力甚大，你可别表现得这么欢快。而且，这次和谈的内容，我们势弱，具体的情况，您还需考虑啊！” 蜀帝漫不经心的说道：“真正想要占我们蜀国便宜的，而且对我们有威胁的，也就是秦国。他们只要不触及我们底线，大可商量。反正，以后的事情，可总是有机会。至于还有些不长眼的若是想要浑水摸鱼，我以后也一样要他好看！” 蜀帝满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到后面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这时，大队黑龙重甲已经来到了城下列阵。不一会儿，白起一马当先，各国联军将领便来到了蜀帝的面前。 “诸位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辛苦了。” 看着这些骑在马上的将军，蜀帝微微仰着头，嘴角上弯的说道。 几名将军却是相视一眼，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素袍男人。 高大，英俊，刚硬，内敛，却又有些痞气，一如川蜀刘氏的祖先刘备的气质。就是这个人，巴蜀的最高掌权者，代表着至尊。 白起看着蜀帝，没有说话。 这时，诸多修道者也已经赶到，名门领队都过来与蜀帝见礼，同样也是不咸不淡，显得有些冷漠。 对于蜀帝，他们还是有些芥蒂的。毕竟元宗乃是天下共敌，不管蜀帝是不是故意的，既然他背了这个黑锅，就不会讨人喜欢。 不过蜀帝却是丝毫不介意，反正依照自己的身份也不必显得太卑微，就这么扯几句就省了一大堆客套也挺好。 “昔年汉中王征战四方，也是马背上的一代英雄。不知道陛下是否继承了先祖的英武，如今还可以挽弓驯马吗？” 看着蜀帝，白起淡淡的问道。 蜀帝却是挑挑眉毛：“凑合吧。”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凑合啊？这根本不符合外交辞令规则。就是蜀国的大臣们闻听就有些无语。 白起却是说道：“既如此，还望陛下给我等联军一个面子，弃下车驾，与我等骑马入城如何？” “好啊！”蜀帝欣然答应，便有臣下牵过一匹上好的战马，蜀帝翻身而上，动作流利顺畅，岂止是凑合。 白起也是挺意外，便御马来到蜀帝面前，想邀其一起入城。 蜀帝却是骑在马上，微微笑道：“我看此次联军一行，无论是将军们还是各位修道者，堪称天星聚集，英杰无数。正好与你们一起乘马，还能一路畅谈，确实不错啊。咱们走吧！”说罢，径自调转马头，竟孤身跑到了暮夕的身边，一口一个暮姑娘搭起话来。 白起面色铁青，率众入城。 其他人却是面色不动，心里暗笑不已，同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蜀帝刮目相看起来。 之前邓芝的国书所呈，蜀帝为元宗要挟，以致蜀国以致处在被动状态。因此隐隐的让人觉得蜀国皇帝可能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 可是如今看来，蜀帝从骑马上可以看出也是一个尚武之人，必然不会是个懦弱昏君。而且他敢舍掉车驾护卫，孤身一人与联军为伍，就算是事先设想到了自己可能会半途遇刺，并且安排了后事，可是也能看出这个皇帝是根本不怕死的。这样的君主，可不像什么庸主。 而且方才白起让蜀帝骑马除了试探以外，还是想与蜀帝并骑而行的。 如果是这样，可就不仅仅是抬高白起的身价，而且有着一种重大的暗示。为君者，一言一行，自当慎重。若是白起与蜀帝并骑而行，双马并头，那说明什么？ 一个秦国的将军，却能与蜀国的皇帝并肩。即便这个将军是白起，却也乱了身份之别。同是中原七国之列，蜀国就会因此比秦国矮了一头！乃至是蜀国向秦国低头的暗示。 而蜀帝却是不按常理出牌，自顾自跑去和暮夕说话了。结合他说想和英杰交流的前话，说明在这个队伍里，他最欣赏陈锦奇更甚于白起，可谓生生打了白起的脸，而且更是巧妙的让白起的计策失算。 撇下一群将军豪杰，却跑去和年轻漂亮、背景不凡的暮夕搭话，从而瓦解秦国的意图。蜀帝的玩世不恭与聪慧机敏，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