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次的豪华酒宴（1）
晓晓来自云州向东150公里，一个叫做吉县的小城。与她同来的，还有从小玩到大的男生涂钢、与涂钢关系不错的女生苏芸。 他们都是吉县一中的同学。不同的是，晓晓和涂钢来自吉县南端的上涂村，而苏芸是吉县城里人。 正好赶上高三学长们的会考，他们的教室被征用，因此可以放假一周。高一学业不太紧，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一趟省城云州见见世面。苏芸的舅舅就在云州工作，而涂钢和晓晓基本上是第一次去。 从吉县到云州，直线距离不长，但对于生活在1996年的人来说，还是比较麻烦。两个选择，一个是坐公交车，早晨5点钟和下午1点钟各有一班，一路经过6、7个县城，大概需要5个多小时；另一个是坐火车，需要从县城坐公共汽车到地级市衡州，然后换乘火车，大约2、3个小时到云州，看快慢而定，车次还是比较多的。 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坐火车。汽车不是走的太早就是到的太晚，而从衡州坐下午3点左右的快车，既能保证从村里至县城这段时间不耽误，到云州后也正好赶上晚饭。 一走出火车站，还没从初见高楼大厦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接他们的一个中年人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苏小姐，终于等到你了！”这人眼睛很尖，一眼便看到身穿黄色连衣裙、淡蓝色高跟鞋的苏芸，抢过去接过苏芸手里的包。至于胡晓晓和涂钢，只淡淡扫了一眼，随意点了点头。 胡晓晓看了这人一眼，他个子不高，生就一张娃娃脸，如果不是看眼皮和眼角的皱纹，根本猜不出多大岁数；穿一身蓝黑色西装，里面衬衣没系领带，背微微佝偻着，用手虚引着在侧前方带路，显然做惯了迎来送往的工作。 “赵鸣叔叔，麻烦您了！”苏芸有些不好意思，推让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争过他。 “今天晚上，金总推掉了所有应酬，专门在盛世君悦大酒店安排了包间，请苏小姐。” “不用，舅舅这么忙……” “再忙也得招待好小公主啊！” “那栋金黄色十六层的高楼是国宾大饭店，五星级，刘德华、张学友来开演唱会，就住在这里……” “你看那一栋，玻璃幕墙，是著名的北方购物广场……里面的衣服，多的要好几万一件……” “再往北一点儿，有城市解放纪念碑，这两天可以去转转，感受下红色历史……” 赵鸣会说话，一边夸奖苏芸长得漂亮有气质，一边介绍旁边的高层建筑，听得苏芸又害羞又高兴，见到陌生人的紧张感很快就没有了。 至于胡晓晓和涂钢，对赵鸣的冷落丝毫不在意——他们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宽阔的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高大豪华的建筑上了。 停车场在火车站西北侧，平整的水泥石板地面，停满了捷达、桑塔纳、奥迪100、富康、奥拓等各色车辆。其中一辆白色陆地巡洋舰LC80特别显眼，比其他车辆高出半个身子，充满了金属质感，高冷范儿十足。 胡晓晓高兴起来：“行啊苏芸，跟着你在省城也坐一回轿车！你舅舅是大老板啊，不早点儿说！” “什么轿车！”赵鸣撇撇嘴，“乡下小丫头，不懂不要乱说。这是越野车，学名叫SUV。” 涂钢早就想好了，只看不说话，免得一说话就露怯。 “就是吉普车嘛，俺……我还开过呢。”胡晓晓说。 “有点儿常识好不好？”赵鸣不屑道，“吉普是美国的一个品牌，这辆车是日本的陆地巡洋舰，前后空调带冰箱，超级豪华，要70多万呢！” “70多……万！”胡晓晓张大了嘴巴。 涂钢故作深沉没有说话，但上车的动作明显小心翼翼起来。 70多万啊！这年头，3万多块钱就可以在吉县买个独立小院；刚开发的锦湖边小区，一平米也只有300多块钱。这七十多万，得买多少小院？多少楼房？ 胡晓晓算得眼晕，干脆放弃。 苏芸有些不好意思：“要这么贵的车干啥……我们……” “苏小姐，这可是金总专门吩咐的。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赵鸣一边启动汽车，一边故作随意的说着，那样子，好像随着车价的昂贵，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也跟着不凡起来。 走进盛世君悦金碧辉煌的大厅，看到那倒垂下来、足有三米高的水晶吊灯，胡晓晓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肩膀往回缩，身子向旁边躲闪。如果没亲眼见到，她真得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富丽的地方，极尽精致、奢华之能事。 “胡晓晓，不能怂，绝对不能怂！”胡晓晓竭力把自己自惭形秽、低头溜边的心理祛除掉，充满自信、昂头挺胸地向前走。 “这位小姐，您走过电梯了，这边是洗漱间……”一位身穿红黑色制服的服务员紧追两步，彬彬有礼地小声提醒。 晓晓大羞，低头跑过来，与等电梯的苏芸、涂钢等人会合，根本不敢看他们似笑非笑的眼神。 呼——这回糗大了。 “胡，胡晓晓是吧？你跟紧我们，千万不要乱跑。这酒店大得很，万一迷了路被误认为小偷就不好了。如果碰到什么尊贵的客人，那是要闯祸的……”电梯里，赵鸣一个劲儿絮叨。 胡晓晓皱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电梯在顶层停下，踩着柔软厚实的酒红色碎花地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两边墙壁上、足有一人高的著名油画，蒙娜丽莎、披纱巾的少女、威尼斯妇人排着队接受来宾检阅，让经过的每个人顿觉文化修养又上一个层次。 三个年轻人谁都没有说话，陷入一种很奇怪的沉默当中。能在这样的酒店住一晚上，那是什么样的体验？连苏芸，眼中都带着一种沉迷和向往。 走廊尽头的软皮木门打开着，云纹环绕的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云海阁。八个身穿红色刺绣旗袍的女服务员含着八颗牙的笑站在门口，经过的时候，涂钢感到自己全身汗毛都乍了起来，有点上刀山下火海的感觉，连顺拐了都不知道。 赵鸣忍住肚子里的笑，挥挥手让服务员下去。 旋转的有机玻璃台面上，一盘盘菜肴如同艺术品。几个人坐定之后，赵鸣拿出一只大哥大，先环视一周，然后拨号：“金总，苏小姐到了。” 看到金忠，涂钢感到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气势，武侠小说上说某某大侠龙行虎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作为男人，本当如此。这让他一下子找到了新标杆。 胡晓晓则觉得这个人很自信，背宽腰直，抬手举足十分从容，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他。这样的人，只有电视上才见到过。自己平时见的，也就村长沾点儿边，但只限于上涂村这一亩三分地；再有这种气质的，应该是二叔胡炳臣，但他的自信是内敛的，被谦虚、谨慎这层厚厚的外壳包裹起来，没有这么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