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见（3）

    事实证明，装是一种双输行为。让服务员感受自惭形秽滋味的同时，晓晓自己也很难受。

    首先，渴得不行也不敢大口大口喝，小布尔乔亚哪有拿水咕咚咕咚牛饮的？

    其次，还得盯着窗外作欣赏状，眼看着青黛色将夕阳一点点吞没，当真是坐时间两岸、看青春飞逝，再等下去，自己下山天就黑了！

    第三，即使发现所谓玻璃茶是白开水，她也不敢吐槽，而是心中犹豫不决：喝光了还加不加？

    终于又加了一次水，看天色完全黑下来，晓晓才起身，付了2块钱茶钱，来到街道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早知道，就多喝几杯了！

    她步履匆匆往回走。虽然天刚擦黑，别墅区已是一片寂静，街上车非常少，人更少——其实就晓晓一个人。

    拐角处有一个非常小的酒吧。简单到只有一张橡木吧台，吧台前只有三个高脚凳，酒柜里只有一种酒，老板自酿的葡萄酒。

    两个男人在喝酒。那个长得高一些、俊一些的，一杯接一杯在喝；另一个矮一些、胖一些的，低一声高一声在劝。

    “非哥，为了这样一女人，不值得。凭你的身价，什么样的女人见不到……”

    萧笑非近乎完美的一张脸上，露出一丝扭曲和嘲讽。酒精迷离了他的眼睛，让它愈发如琥珀般深邃。

    “今天下午，我看到这个女人了，就在……就在枉凝眉……潭水边了……这个女人，还敢用石头打我……”即使喝醉了，萧笑非仍然保持了那份沉静，只是说话有些断续。

    “非哥，你喝多了，该回去了啊……老板，老板，结账！”说着，拍下五张大团结。

    谭重是萧笑非唯一的铁哥们，对他沉默而冷漠的性格非常了解。在萧笑非的世界中，除了学习与工作，唯一的女人除了他妈，就是紫紫。

    他亲眼见到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里的一个人，如何在面对这个女人时露出疼痛、温柔的目光。

    他也亲耳听到，逐渐长大的紫紫抱怨非哥哥没有情调，不懂她的心思。

    两个人在同一个世界里出发，却如同两条射线，最终越走越远。

    “既然无缘，那就放手。非哥，你的智商高达190，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谭重苦笑着，搀着萧笑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就是她，紫紫！”萧笑非指着前面，大声喊起来。

    他们走在高大的银杏树下，光线很暗。一阵奇怪的风席卷而过，把晓晓的长发撩动起来。她转过头，谭重吓了一跳，像见了鬼一样尖叫起来。

    “叫什么叫！”萧笑非拍了谭重一巴掌，“嫂子你都认不出来了？你……过去，帮我……帮我把她拉回家，不能……不能让她再跑掉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深深的落寞，说得谭重心里微微一酸。他顾不得想太多，向着晓晓跑去，一片跑一片喊：“嫂子，嫂子！秦紫，秦紫！”

    晓晓回头，顿时吓了一跳。一个身穿花衬衫的胖子，留着莫西干发型，胸口露出硕大的纹身和拇指粗的金项链，身上无一不向人们宣示着“我是流氓”这四个字。

    她当机立断，跑！

    “秦紫，你别跑啊？你啥时候回国的？非哥就在后面，非哥……”

    一辆红色赛车擦身而过。谭重一看啥了眼，萧笑非不知何时骑上了自己的车子，摇摇晃晃追过来。

    “秦紫，你停下……停下！”萧笑非很快与晓晓平齐，迎着风，伸出手去抓她肩头。晓晓一晃身，萧笑非失去平衡，从车子上滚落下来。

    “非哥，非哥！秦紫，你这么对非哥，别怪我不客气了！”谭重大声喊。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万一被这两个醉鬼抓住……

    晓晓越想越害怕，一咬牙，从地上扶起萧笑非的赛车，纵身骑上，拼了命往前蹬。

    “草！你是铁了心跟哥们儿过不去啊！”谭重一边扶萧笑非一边拨手机，“小牛，赶紧的，把哥的车开过来！抓人！有人惹非哥了！”

    也就五六分钟的功夫，晓晓便听到了身后浑厚的汽车轰鸣声，一辆高大的红色牧马人呼啸而来。

    晓晓心中紧张，慌不择路，越骑山路越狭窄、越陡峭。特别是这种赛车的设计，座位高、车把低，夏天衣衫单薄，骑起来摩擦非常厉害，让她异常不舒服。

    突然，赛车垫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车身高高飞起，小璐在摔落的同时，感到座位尖部一下子进入了自己身体里面，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啊”了一声，晓晓一下子醒了过来，想起自己已经离开那座别墅，回到了二叔家里，只是那一组组影像怎么也挥之不去。

    上午，十点钟。

    “这孩子，在外疯了两天才知道回来。”胡炳臣一边把糖放进烧热的油里一边絮叨，也不知道正在和胡晓明对打街霸的晓晓听到没有。

    胡炳臣工作之余，下厨是爱好之一。今天中午她的妻子靳如在服务社有事回不来，便亲自下厨，给孩子们做吉县农村的传统大菜——大锅菜。

    上好的五花rou切成一寸左右的丁，做好一半瘦rou一半肥rou。炒糖色是见功夫的活儿，火不够色就不均匀，火大了就会发苦，整锅菜就全完了。之后分层次分步骤添加白菜、香菇、粉条，烩在一起后rou香浓郁，让人食指大动。最妙的是在里面加白果。煮好的鸡蛋用刀划开四条口子，放进去炖。把rou、酱油、糖以及香醋的味道全都渗入里面，吃起来风味十足。

    “姐，你又耍赖皮！”胡晓明连输十局之后，懊恼地把游戏手柄扔下，不玩儿了。

    “是你学艺不精，怪我干啥！”胡晓晓满不在乎地喝了口可乐。

    “你这是流氓战术！”胡晓明不满道，“你只用维加和春丽。用维加的时候就用电流冲击，用春丽就一个劲儿扫她的腿，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那你为啥防不住？还是学艺不精。那个日本胖子也会用手呼呼呼的，你怎么用他也打不过春丽？”

    “你那是腿，我那是手。”

    “强词夺理！”

    “别吵了，赶紧来吃饭！”胡炳臣把一大海碗喷香的大锅菜端上来，“晓明，去盛米饭！就知道玩游戏！学习要这么认真就好了！”

    “反正我比我姐学习好！”胡晓明喊了一句转身就跑。

    胡晓晓随手给他一巴掌，没搧住。

    “真香！”胡晓晓大口吃着饭，向胡炳臣竖大拇指，“二叔，您做饭一绝，比我二婶都好吃。就是开饭馆也能赚大钱啊！”

    “晓晓说话我爱听。好吃就多吃点儿。晓明，看看你，还是男孩子呢，比晓晓矮半个头。”

    “她十七我十四，比她小三岁好不好？早晚超过她去。”胡晓明撇撇嘴，“我爸是军官，哪能去开饭馆？转业就去政府机关，当更大的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