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吻
要开学了，晓晓提前去找涂钢，想和他约个时间。一般来说，都是中午吃过饭后一起骑自行车走，如果带的东西太多也会乘公共汽车。两家住的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碰到过涂钢好几次，都是去地里干活，跟他爸妈一起，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 涂钢没有给她去磨坊“约会”的暗示，她轻咳三声想让他出来，他却没有回应。晓晓到磨盘那儿去等，一个多小时也没来。 又怎么了？ 假期里面，两人可像往常一样好，经常到磨坊里写作业，还一起去南坑游泳、钓鱼，偶尔还会赶集。 难道有别的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问涂唤子。 “涂钢啊，他昨天就去学校了。这都高二了，得抓紧学习了不是？可不敢再瞎玩乱闹耽误工夫了。晓晓啊，你想玩儿没事，可别把我们家涂钢带坏了。” 晓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谁耽误你们家涂钢了？怎么说话呢？涂钢这个混球，提前走居然不告诉我！ 没有涂钢陪着，杨玉秀不太放心女儿自己骑自行车，干脆给了她钱到学校买粮食，然后坐第二天一早的公共汽车走。 吉县汽车站在县城的中心位置，正是繁华路段。晓晓10点40下车，时间非常宽裕，便想逛逛街，吃了午饭慢慢溜达到学校去。 没想到，刚下车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汽车站边上有个游戏厅，经常有一大群年轻人凑在一起打街机，烟气缭绕、人声鼎沸。 晓晓看到的人正是李祥云。 他从游戏厅出来，与李九江，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勾肩搭背、嘀嘀咕咕。晓晓没有在意，也没想着与他答话。紧了紧肩上的包，想从他们身后快步走过，但听到“涂钢、苏芸”的字眼，立即慢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苏芸铁了心要跟那小子好，老子反正忍不了了。”李祥云气哼哼地说，“一出门，就看到他们逛街……” “云哥，你打听得挺清楚啊，跟踪他们了……” “滚，少废话！”李祥云给了这个染黄毛的小子一巴掌，“听我说完。” “一会儿他们从迎宾市场的南头出来，肯定过柳家胡同，那人少，还有个废了的工厂。咱们就在那动手，把那小子狠揍一顿！草，说话啊，敢不敢？” “敢，有啥不敢！” “就是，敢抢云哥的马子！”染黄毛的小青年用了一句广东方言，自以为非常潮流，得意洋洋。 “就是让苏芸看看那小子有多怂！还跟他好！”李祥云啐了一口，“走，上我的车。估计他们快出来了。中午得吃饭啊，迎宾市场没吃饭的地儿。” 几个人上了桑塔纳呼啸而去。胡晓晓想了想，拔腿就往迎宾市场的方向跑，总不能眼看着涂钢挨揍啊。 一路狂奔。人们看到一个姑娘背着包跑，第一反应她是不是被抢了，第二反应是她抢了谁，等明白就是神经病一样为了跑而跑时，她已经消失了踪迹。 柳家胡同很窄，如果一辆车开过来车，另一辆车必须靠边停下，这才能顺利交错而过。晓晓扶着墙，呼呼喘了半天粗气。那边的吆喝声隐隐传来。她左右看了看，一把扯过旁边一根粗大的竹竿，沿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跑去。 现场一片混乱，充斥着“草”“揍死他”“踹小腿骨”的声音，隐隐还能听到“苏芸你快走”的大喊。 涂钢被淹没在五个人的拳脚之中，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着身子挨锤。苏芸在旁边急得直跳脚，却又不敢上前去拉。 “李祥云，住手！”晓晓大叫一声，拿起竹竿用力砸向李祥云的后脑勺。 砰！李祥云只觉眼前一黑，接着是从脑袋直传脊梁骨的疼痛。他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草，哪个敢打老子！” “李祥云，快住手！我报警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胡晓晓，又是你来坏我的事！”李祥云跳出圈外，指着晓晓鼻子喊。 晓晓乘机用竹竿一阵乱打，流氓小青年们无不挨了几下，下意识将空间让了出来。苏芸趁机过去，将涂钢从地上扶起来。 “草，又是你！”李九江性子比李祥云野。李祥云从来不对女同学动手，李九江却不管，一把抓住竹竿另一头，猛得往怀里一拉。晓晓没有他力气大，竹竿脱手，手掌鲜血淋漓。 他得理不饶人，挥动竹竿，呼的一声，向胡晓晓当头砸了下去。 砰！李祥云一把将他的胳膊拖住，竹竿从晓晓眼前划过，落了空。 “李祥云，你干嘛？” “算了，揍女生算啥本事？反正这口气我出了。” 李祥云指着鼻青脸肿的涂钢：“告诉你涂钢，不离开苏芸，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有本事你一个人来！”涂钢胸口起伏，终于在这群人转身的时候喊出来，“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李祥云身形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回头。 “我一个人也能把你揍趴下！涂钢，你就是一怂人！” 涂钢眼睛红了，“啊”的大叫一声就要往前冲，苏芸拉都拉不住。 胡晓晓推了他一把：“涂钢，你傻啊你？他们五个人打你，说你怂你就怂了？” “我只是不想惹事。打架谁不会！”涂钢道。 “真正的勇敢不是拳头，而是这里。”晓晓指指心脏的位置，回过头冲李祥云的背影喊：“李祥云，你才是真怂！你喜欢苏芸，有本事跟她说啊，找人打架算啥本事！” 李祥云的身子僵了一下，三秒钟后，脚步陡然加快，很快就消失在窄巷的尽头。 苏芸看了一眼晓晓，没有说什么：“你扶着他，我去叫出租车，去医院检查一下。” 结果出来，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医生为他伤了外创药，建议住院观察一天。 在护士惊讶眼神的注视下，晓晓陪着涂钢，苏芸熟悉一些，跑去去办住院手续。 “涂钢，你咋回事？回来为啥不跟我说一声？” “是苏芸打电话叫我先来的，让我给她讲讲题。前天晚上打电话，昨天早上的车，没机会给你说。” 沉默了一会儿，晓晓又问：“你真打算跟苏芸好了？” “……” “你真得喜欢她？” “……” 涂钢始终不说话，并且躲闪着晓晓的眼神。晓晓叹口气，干脆不问了。 苏芸带着几个饭盒匆匆忙忙回来：“吃点东西吧。医院饭堂人太多，菜都不够了，米饭倒可以。” 晓晓看了看，苏芸打了两个菜，三碗米饭，倒是够两个人吃的。但她却没了心情，站起来说：“你们吃吧。下午我可能要回去了。” “哦，那就赶早不赶晚。”苏芸没有挽留的意思，晓晓也不愿意当灯泡，转身离开病房。 突然想起来，自己每次都是驮粮食，还没有用钱买过，是不是到交粮的地方买？反正还没走多远，晓晓便转身回去，想问问苏芸。 她走近涂钢住的病房，隔着小玻璃向里一望，愣住了。五人的房间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涂钢斜靠在床头，苏芸坐在床边，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苏芸撑着床边，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然后飞快吻了一下涂钢的嘴唇。 涂钢的脸一下红了，身体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扶住了苏芸的肩膀，又回吻了过去。 晓晓笑容敛去，身体发僵。此时，她无法再进去，只是看了看自己已经结了痂的手，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