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百年浮沉（六）
卫国的惊变已经过去数日，在北玄域靠东方向，一处山脉，丛生的灌木间，一道萧条身影跌跌撞撞前行，说不清的萧瑟。 此人，便是贺祥。 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俊逸的面颊显得苍白，还沾染不少污垢，看起来极为邋遢。磕磕碰碰间，贺祥一个趔趄，猛然跌倒，斜靠在身侧的大树边，贺祥惨白面颊一红，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浓重的喘息之音至其口中吐出。 卫国一战中，虽说青鬼出手时手下留情，并未取走贺祥性命，却给贺祥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创伤。可以说当时没有柳剑横的帮助，即使是放走贺祥，贺祥也很可能会死去。饶是如此，贺祥体内残存的伤势依旧骇人，内脏破碎许多，甚至筋脉也诸多滞涩，力量已经十不存一，现在的贺祥仅比凡人强上一点而已。 可是，比起恐怖伤势所带来的苦痛，更让贺祥绝望的是，伶舟翩然啊！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该怎样度过。恍惚，整个世界都成了灰与黑，没有半分天光，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寒。 “翩然…” 贺祥失神喃喃，黯淡的眸光中有一分柔和。抓在泥土中的手掌死死一捏，贺祥有了一分坚定之色。 是啊，不能这样颓废下去，翩然还等着我。婚礼，我要给你最华丽的婚礼，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经过数日的绝望挣扎，也在今天，贺祥终于有了一分振奋之色。他狠狠一咬牙，向山脉深处掠去，不多时，贺祥在一条溪流前顿足。对着河面的自己，贺祥冷冷一笑。将面颊擦干净之后，贺祥换了一身衣物，再度恢复以前的模样。 经过一番清理，贺祥将周遭一些弱小的凶兽魔兽清了干净，索性便在河流旁一株老树下盘坐了下来。 “柳剑横，你真如老师所说，背叛了他吗？我知道，老师不会骗我。”贺祥轻声喃喃，“可是，为什么两次危局，都是你将我从绝境之间拉出？你，究竟有些什么秘密？” 贺祥摇了摇头，便是苦涩一笑，无论如何，柳剑横对自己的恩情算是记住了。可是，两人总有那么一层隔阂，源自自己老师。贺祥不能容忍，一个让沧桑老人整日失神之人。 这一坐，便是两年。 风生风灭，云开云散，在枯叶与嫩枝的轮回间，两年时间若同一眠，转瞬擦过。 这一天，贺祥睁开了双眼，汹涌滔天的能量骤然肆掠，惊退天际雁阵，抖落满山枯叶，整个山脉都弥漫着肃杀之意。 “暗魔！” 贺祥冷笑，猛然看向卫国方向，狠狠捏了捏拳。 两年调整，贺祥终于是恢复了卫国一战留下的恐怖伤势。甚至，经历生死徘徊之后，贺祥的实力有了一层突破。贺祥已经步入圣王中期，比之刚刚步入圣阶之时要强大许多。 而且，随着贺祥实力的提升，竟能更加清晰的感受到源自虚实镜的意志，对于虚实镜的掌控更加精准，能激发虚实镜中潜藏的更恐怖威能。越是如此，贺祥越加感觉到虚实镜的可怕。他感知中，虚实镜就若同一个无底洞，有着无限的力量。如此，现在的贺祥有着绝对的信心与圣灵强者一战。至于圣祖，贺祥或许还不能战胜，可要全身而退，亦有绝大信心。 也因此，贺祥下定决心，要回卫国！ 两年了，即使是盘膝枯坐而过，经历摒除心头杂念，可那一抹美丽倩影时刻荡漾在脑海之间，让贺祥无法自拔。这本就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折磨，要终结这无止境的苦痛，贺祥必须去卫国，带回那个，能让自己倾心一生的女孩。 贺祥也并非鲁莽，他断定，卫国不会再有帝星强者镇守。一个小小卫国，还没资格拥有帝星强者。而且，贺祥明显察觉到。当日，无论是柳剑横还是青鬼，两人身上都有着不小的伤势，否则，两人的实力会更加恐怖。青鬼不会解决区区几个圣阶武者还花费数息时间，分明就是弹指间的事情。所以，不说柳剑横，青鬼一定是在某处调养自己伤势。很长时间不会出世，即使出现，也绝对不会在卫国这样的小小国度。 贺祥冷笑，若是仅有圣阶强者镇守，贺祥有信心带回伶舟翩然，甚至还能在卫国大闹一番。 十数天后，贺祥凌于万丈高空，盯着下方名为卫国的国家，目光中有了一分凝重之色。 穿行了数个城市，贺祥惊骇发现，卫国居然不存在哪怕一个武者。这太过诡异，贺祥断定，卫国定然发生了巨变。回想起柳剑横曾说过的话“卫国，将成为武者的地狱！” 可是，连武者都不存在，何来武者地狱一说？ 贺祥深吸一口气，便不再思索此事。因为，这与自己无关。这一行，只需救出伶舟翩然，至于其他，贺祥不想管，也没能力去管。若说伶舟问，贺祥会竭尽全力去救他，可终究拯救不了他的国度。 对于暗魔的恐怖，贺祥有深深的体会。那是，可以和北玄域三大霸国分庭抗礼的恐怖势力！ 凭借虚实镜，贺祥很轻松的潜入了锦城皇宫。透过琉璃般清晰的庭院，贺祥看到了那镂刻心中的女孩。她托着香腮，安静地坐在亭子里，微微翘首，甜美面颊上有着惆怅，让人心生怜惜。 这一瞬，贺祥如遭电击，全身血液沸腾，张了张嘴，几乎叫出伶舟翩然的名字。 可就在此时，一道寒芒散过，贺祥背脊遗憾，猛然侧身，一道能量气浪擦着胸膛穿过，击打在远处的石台之上，骤然爆炸，威压流溢。 “果然诡异，若非门主所设阵法玄妙，还真察觉不到这样的一只老鼠。” 冷冷的声音荡开，一个黑色身影缓缓走出，正对着面孔阴沉的贺祥，咧嘴冷笑。 贺祥皱了皱眉，轻语：“圣灵境？” “你叫贺祥是吧。”伴随着一声淡笑，一个面目英俊，眉宇却带着一分煞气的青年出现，正是周复。此时亦是对峙着贺祥。 贺祥不语，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身形猛然一闪，向着伶舟翩然掠去。而此时，伶舟翩然也看到了贺祥，美丽的脸上全是惊喜，可转瞬又化作了惶恐。她惊叫：“别过来，贺祥！” 贺祥心急如焚，怎么可能停得下来？好不容易再见伶舟翩然，现在的贺祥只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可就在距伶舟翩然不到五丈之处，红色光芒闪耀，一道血色光幕涌动滔天威能，直接将贺祥反震，喷血倒飞。 “贺祥，他们设置了禁锢，你过不来的。” 伶舟翩然怔怔地盯着贺祥，眼角却有泪光闪过，“你快走，这里有数名圣阶强者！” “哈哈！” 周复大笑，面孔一阵狰狞，“就是你，我还愁找不到你，没想到自己找上门来。我倒想看看，你死了之后，翩然公主还会对你念念不忘吗？” 说着他大手一指，他身侧的圣灵强者猛然掠向贺祥，威势恐怖的武学便是倾泻而出。而与此同时，又有数道光影闪过，五名圣阶强者掠出，瞬间将贺祥围困。 “贺祥！” 伶舟翩然大叫，满脸泪花，此时她已经惊恐到了极点。若说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无疑是贺祥。因为，卫国已经名存实亡，父亲伶舟问不知所踪，卫国高层进行了大换血，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昔日卫国的官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卫国皇室，除了自己的二伯伶舟翔，也通通失踪，这足以粉碎一个女孩的心。可她还苦苦支撑到了现在，因为，她心里还有念想，那名为贺祥的男子。 可是，就在眼前，贺祥陷入了绝对的危局。很有可能，贺祥会死！ “想要留下贺某？”贺祥满目狰狞，癫狂大笑，虚实镜悬浮而出，爆发惊天威能。 仅仅是一瞬，贺祥便知道，自己带不走伶舟翩然。虽说借助虚实镜，贺祥可以初步使用空间之力，但很勉强。面对六名圣阶强者，全身而退且同时带走伶舟翩然，几乎不可能。再就是那诡异的血色光幕，贺祥或许可以破开，但消耗难以想象。种种因素，让贺祥心坠冰窖。 他果然，带不走她。 可是，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总有一天，他亦可以强大到让他们颤栗仰望的程度。 “虚实交汇！” 恐怖威压肆掠，围困贺祥的五名圣阶强者均是汗颜，被逼得蹬蹬后退。 “他支撑不了多久！” 一名强者冷喝，满目冷冽，死死盯着贺祥，目光落入悬浮至其头顶的古朴铜镜，满是火热。其他几人亦是如此，均是咬定，贺祥只能短暂坚持，持久下去，必将陨落。 “哈哈哈……” 贺祥黑发披散，肆掠能量流束中疯狂乱舞，更舔一分癫狂。他狠狠一咬牙，至怀里掏出一块翡翠玉佩，狠狠咆哮伶舟翩然，却是被血色光幕所阻拦。贺祥一声冷哼，虚实镜透发一道古朴光束，狠狠穿透光幕，翡翠玉佩轻轻落在伶舟翩然手心。 “想要留下我贺祥，你们，还不够！” 贺祥大笑着：“无论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我贺祥一定会回来！” 话音尖锐，隐隐刺痛几人耳膜。 光华闪耀，古朴铜镜爆发恐怖的空间之力，虚空之间，一道裂隙被狠狠撕开。贺祥满是杀意地扫过几人，目光落在周复身上，残忍一笑。转而回头，看着正泪如雨下的伶舟翩然，柔和一笑，温柔地说道：“翩然，你能等我吗？” 伶舟翩然咬着银牙，狠狠点头，抖落脸颊晶莹泪花，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面，哒哒作响，敲动贺祥神魂。 贺祥感觉难受，可看着她勉强露出的美丽笑颜之后，贺祥神魂都跟着魄动。 这感觉，是心痛…… 贺祥走了，没人阻止到贺祥，即使几人全力出手，亦无果。周复满目狰狞，化作森冷之笑，“沾染血阵的气息，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杀你，直到你成为灰烬！” 往后的日子里，贺祥面对着无止境的追杀。从一开始的圣灵强者，被贺祥反杀数人之后，周复开始派遣圣祖强者追杀贺祥，亦无法杀死贺祥。直到最后，柳剑横出现，派遣了韩棠去追杀贺祥。这当然让周复惊疑，不过在柳剑横面前，终究不敢多言。这毕竟是敢和自己父亲叫板的强者，就算柳剑横杀了自己，青鬼也难以奈何柳剑横。 颠沛流离间，近十年时间走过，贺祥也终于走到了绝境。 那一天，贺祥站在罪恶平原边缘。身后，韩棠三人带着滔天威压紧追而来。贺祥哈哈大笑，满是讥诮地看了身后三人一眼。韩棠三人目光一凝，便是惊骇地看到，贺祥竟步入了恐怖禁地，罪恶平原！ “匆匆百年，便是凡人的一生。而对我而言，如海浪的起落，无休无止。我的行程，才刚刚开始。” “翩然，等我……” 贺祥低喃声隐于扭曲雾霾间，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