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线香花火（一）
12月25日，圣诞节。 夜晚六点一刻的时候下了今年的初雪，寒风卷起细小的夹杂着些许雨珠的雪粒，整个东京笼罩在圣诞节的喜悦里面。人类善于给自己编织梦幻的梦境，尤其是站在高处看这城市的话，就更加觉得东京看起来梦幻的不可思议。街边随处可见的装点着白色灯光的树木，那是一种洁白整洁但同时带有几分冷酷的光芒。在商店门口站着身穿圣诞老人装的两个年轻人，给孩子们派发糖果跟巧克力。孩子们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仰起小脑袋，伸手接过糖果或者巧克力。圣诞老人的身后的那一棵高耸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圣诞彩灯，袖珍的玩具小熊或者胡桃夹子等等孩子们喜爱的卡通饰品。眼前几对恩爱的情侣们站在圣诞树前用手机合影，从商店内飘出的“Jinglebellsdashingthroughthesnowonaone-horseopensleighoverthefieldswegolaughingallthewaybellsonbob-tailringmakingspiritsbrightwhatfunitistoride......”圣诞歌的旋律飘进蒋坤缇的耳朵里。 蒋坤缇站在圣诞树旁给柳辛拍照。 “坤缇，再一张，再一张嘛！”柳辛祈求的说道。 “你保证是最后一张哦！”蒋坤缇按了一下快门，回翻相册的时候发现前几张有一些模糊。 冯悉与宫川旬从手工巧克力商店里走出来，冯悉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上方的一小股旋转的风，心想着，是初雪啊。宫川旬跟在冯悉后头，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蒋坤缇拿着手机拍照的身影，头上发落了一些雪，使她的轮廓变得比以往柔和许多。蒋坤缇梳着利落的马尾，脸上画着浓淡刚好的整洁妆容，大概是为了节日气氛，身上穿着的那件加厚的暗红色风衣使她看起来平添了几分风情。 冯悉走过去，将挂在自己身上的长围巾挂到蒋坤缇身上，为她御寒。 “气温虽然不低，但风还是凉的。”冯悉仔细的系好了蒋坤缇身上的围巾。 “没想到今天会下雪啊，我大概是把东京当成是台北了，以为不会下雪呢。”她刻意避开了冯悉眼睛里沉甸甸的情愫，望向了他身后的宫川旬的脸。 “原来台北是不下雪的啊？”柳辛的话插进来。 “你之前不知道？”冯悉与蒋坤缇异口同声的问道。 柳辛这才抬起头看着两人，不解的说道：“怎么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啊，说起台北我原本也是想同坤缇一起回台北休冬假的......”柳辛这是在暗指冯悉只订了两张飞机票的事情。 “柳辛不是要回成都吗？冬假不回家？”冯悉此时明白过来，原来柳辛是计划好要同蒋坤缇回台北的。 “冬假那么多天，我寻思可以在台北呆上一个月，剩下的时间再回成都的嘛！” “是我不好，”蒋坤缇说道，同一瞬间又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宫川旬，才说：“原本应该是我告诉冯悉订三张机票的，却没想到忘记了。”仿佛只有宫川旬能洞察出，她的心虚跟愧疚。蒋坤缇也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为此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但就是停不下来。 “你和柳辛拍完了吗？”冯悉的声音从她身体左侧传过来。 “马上就好，最开始有几张花掉了，可能是下雪的原因吧。”蒋坤缇把手机摄像的闪光灯打开后对着柳辛做出一个“OK”的手势。 身边的宫川旬提议道：“用手机拍效果可能不大好的，”宫川旬像是变魔术一般从他的黑色软呢外套中掏出一个复古的小相机，“特地带了这个，看来是能用到了！冯，你也同她们拍一张吧，正好相机在手。” 冯悉看了一眼宫川旬的眼里燃起摄影欲望的光芒，有些无奈的走到圣诞树跟前。事实上，冯悉这个人是极其讨厌拍照片的，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但是他有个从小就爱漂亮的jiejie，冯蕊。父亲冯端也会偶尔心血来潮的给姐弟两人拍些成长中的生活照片。小学那会儿，冯蕊高冯悉半个头，那个时期的女孩子普遍都比男孩高些。在照相的时候，冯蕊为了凸显她jiejie的地位总是喜欢将大半胳膊搭在冯悉肩膀上。 “我是jiejie，冯悉，你得听我的知道吗？”冯蕊小时候总是用专横而霸道的语气讲话，但其实她是装出来吓唬冯悉的，知道这个大概是冯悉念初中之后的事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姐，能不能别总搭我肩膀啊，这样会不会长不高啊？”冯悉小时候总把自己的个子矮小的原因归结为，是jiejie有事没事就搭肩膀导致的。 “......说什么傻话？”冯蕊听不懂冯悉话里的意思，她用手指了指前方，“看镜头知道吗，要笑。”那张拍摄于冯悉小学三年级的照片，他的脸仍然是木然的呆看前方的，因为被搭肩膀的动作让他有些别扭，所以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冯悉不喜欢这样亲昵的感觉，尤其还是亲姐弟之间，在他的心里拍照留念这档子事是相当rou麻的。 陷入回忆中的冯悉，将手伸向蒋坤缇，试图牵起她的手。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冯悉已然握住了蒋坤缇冰冷的指尖。 而蒋坤缇看着前方拿着相机的宫川旬，他的脸酝酿着狡黠的微笑。 此时相机里的画面是，蒋坤缇站在冯悉与柳辛的中间，蒋坤缇与柳辛的脸上挂着女孩子的甜甜笑容，冯悉的脸则微微僵住，与平常明朗的表情完全不同。也就是宫川旬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冯悉握住了蒋坤缇的指尖。 “宫川，你自己不照吗？”蒋坤缇问道，将手机递给柳辛。 “不了。” 见宫川旬收起相机，冯悉立即松了一口气。 冯悉提前一周就已经订好的节日安排，在东京繁华地段游荡过后，是要去海边的。 冯悉驱车载着蒋坤缇、柳辛还有宫川一同驶向海边。 坐在副驾驶上的蒋坤缇看着窗外停止已然的初雪，下过雪后觉得世界安静了几分。在车子穿过隧道的时候，只听见宫川旬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 “圣诞节去海边......冯悉，你确定你的节日计划可行？” 柳辛听宫川旬这么一说，心里也打了退堂鼓，她说“趁没开很远还是返回市区好了，大圣诞夜的去看海......是不是太怪了？” 这一点蒋坤缇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海边附近的便利店买一些线香花火，是一种手拿烟花，也可以叫做“仙女棒”，也大概是知道冯悉这么做事为了迎合她才......所以蒋坤缇没有说话。冯悉对蒋坤缇的喜好相当了解，事无巨细方方面面。 “不会怪的，在堤岸上面搭两个帐篷，到时候我们就睡在海边，怎么样坤缇？” “挺不错的，冯悉，你还记不得咱们初中夏令营时候，就在海边露营过的，虽然我跟你不同届不过那次夏令营是初三和初四一起办的。”蒋坤缇偏起头望着窗外黑压压的的夜色。 “怎么会忘，当时你还说要永远住在海边呢！”冯悉的口吻逐渐轻松起来。 “......现在想想真是太蠢了。”蒋坤缇想起当时自己的话语，为自己做了一个总结。 “一直住在海边的话会得风湿病的啊，坤缇。”柳辛说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对坤缇说的。”冯悉笑着说道。 “一会儿看到的海估计得是黑色的。”蒋坤缇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冯悉没有听清。 “没什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罢了。”蒋坤缇在短暂的一秒钟里想起了恒一的脸，紧接着她就想起来她做过的关于恒一的一个梦，算是奇怪的梦魇吧，不着寸缕的她站在荒野间。前方的那个少年就是恒一，恒一转过脸来的一瞬间，蒋坤缇看清了恒一的眼睛。漆黑的黯淡无光，就如同夜色里的深海。 “一会儿得先驻扎帐篷再烧烤，你跟柳辛如果觉得饿后备箱里有个背包，包里装着甜点......”冯悉的话被柳辛打断。 “甜点......我想吃汉堡诶！” “哈哈......你应该担心的是能不能在帐篷里睡着吧，柳辛。” “会睡不着吗？” 蒋坤缇轻轻点起头。 “待会儿，你要同冯悉一个帐篷吗？”宫川旬打趣的说。 “......冯悉没意见的话，我是无所谓啊！”蒋坤缇也半开玩笑的回应。 “哦，我没意见的......” “诶！——”柳辛听到此处坐不住了，她挑起左边的一只眉毛道了句：“我可不要同宫川这家伙挤在一个帐篷啊，坤缇是要和我睡的，冯悉你可别跟我抢！” “是是，明白的，柳辛。”冯悉眼看前方，脸上凉薄的嘴唇终于微笑起来，也因为这样，眼里充满了些许温暖。 “什么嘛，还以为最终会变成我单独一人睡一个帐篷，你们三个挤在一起呢！” “......” “......” “乱讲什么啊你！——”后座的柳辛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