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放心！
她默默的哭，小声的哭，张开嘴巴哭，直到最后放开嗓子哭，哭的那样无助和凄凉，海浪声声淹没了她的悲戚，她娇弱无依的泪却如细雨打在他心头，凉了一片。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抽泣着答道：“我哥哥……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他眉头稍稍舒展，眼神仍旧犀利。“你大哥不回家，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你以前不是这样担心？” “他从前不回家，但好歹我们也知道他的去处，他是每天都会跟家里联络的，就算打个电话只说句‘喂’，他也是会跟我们联络的……可是这几天，他跟谁都没联系过，玲姐和我大姐她们找遍了他能去的地方，问了他的同事，甚至以前跟他一起学徒的人，他学徒的师父……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 她哭的更凶了，身子一软倒在他胸前，依偎着在他肩头，“玲姐说……我大哥好像借了别人的钱去赌博，是高利贷，这几天正是要还钱的日子，可是他没有钱还……宏骏，我大哥一定是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若轩，你别太担心了，”他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她擦掉泪水，“或许你哥哥只是出去躲一阵子……那些地下钱庄我了解，对借了高利贷不还的人，他们有很多办法对付。你哥哥也许只是想免于皮rou之苦躲了起来，避过风头或挣了大钱，他还会再出现的……别太担心他！” “宏骏……”她低着头，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像只温顺的小兔子偎在他身边，“你帮帮我大哥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我求你了，好不好？”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她刚才所做那一切的用意，不禁一阵心寒，冷笑道：“若轩，你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求我……” “用哪种方式都好，只要能求的动你！宏骏，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哥哥，可他再没出息也是我哥哥，就好像你那二弟，你不是照样在公司给他安排了位子？可他又有什么能力胜任那个位子？宏骏，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家人对我们来说，是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那么我呢？”他抬眼，对上她满眼泪光，他的心也好似被千刀万剐。“你也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吗？如果有一天，我处在你哥哥那样的境地，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去求别人，你会怎么做？” 她被问的哑口无言，直愣愣的看着他，看他的脸色不再冷峻，看他对她的怜惜溢于言表，看他心疼的目光，想要带她远走高飞的冲动，随即又听他叹道：“你哥哥……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让自己的meimei用这种方式去求人……如果换做是我，若轩，我不要你去求任何人，我宁可死了，也不让你去求人！一个男人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宏骏！”她当真以为他不帮忙，慌忙用双手环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怀里，故意缩了缩身子，身上的衣服飘然滑落，她那已被他抚过无数次的娇肤，又一次令他心潮澎湃。她柔柔的唤道：“宏骏……帮帮我大哥吧！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哥哥啊，是我们方家唯一的男人了，我不想他有事！” 他闭起眼睛，手指滑过她坚挺的双峰，却没有一丝要占有她的念头，她让他爱怜，让他心痛，让他想要保护一辈子，就像他们小时候一起养的小鸟，把她关在笼子里，永远带在身边。他不要她去飞，天空有美丽的白云，却也有电闪雷鸣。 他叹了口气，问道：“告诉我，他是跟谁借的？” “好像是个台湾人，姓周，五十几岁，双脚不方便，一直坐轮椅。” 他心中有了数，重新给她披上衣服，带她去岸边休息室，冲洗之后，他冲她微微一笑，只给了她两个字：“放心。” 放心……短短两个字，雷击电掣般轰然于她心间。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她就知道她的骏哥哥还活着。 那天，她哭着跑回家，一眼就见他在她家的花园里，帮着他奶奶整理草坪。 她像是见到了救星，眼泪一下子决堤而出，扑在他怀里便哇哇大哭起来。他怕的要命，她一向是个稳重矜持的女孩，如今这个样子定是碰到了什么不平常的事。他的拳头不由自主攥紧，眼中冒着凶光，若是谁欺负了她，他的拳头决不饶那个人！ “骏哥哥……”她慌乱的叫着他，不停的摇他手臂，“骏哥哥，快去救救我大哥吧，他要被人打死了！” 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只要不是她有事就好。可看她着急的样子，他的眉又拧在一起：“若轩，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放学回来的路上，我大哥被一群人围住了，像是隔壁学校高年级的，他们说我大哥上个星期篮球比赛时撞伤了他们老大，他们要给老大报仇！” 聂宏骏来不及细想，只隐约记得隔壁学校确实有几个人，篮球队主将，人高马大，在校园里一贯横行，其中三人为首，一个外号胖子，一个外号鬣狗，老大叫黑鲨，都是下手没轻没重的。 上周的比赛他也被方若轩拉了去看，方伟在黑鲨正准备起身投篮时，在他身后猛撞了一下，黑鲨在冲力的作用下应声倒地，像是伤了膝盖的样子，一脸扭曲的痛苦。那时起，他的心里就有些瞧不起方伟，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在他眼中，是个输不起又胜之不武的人。 而看到方若轩那原本干净的小脸上泪痕点点，他又不忍心了，便平静的问道：“你大哥现在在哪？” 方若轩欣喜，破涕为笑：“就在过了我们学校第二个路口，那个小巷子里！骏哥哥，你会去救他吗？” 他对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有两个字：“放心。” …… 她苦苦一笑，他总是叫她“放心”，却何时让她“安心”？她记得那次，那个狭窄阴暗的小巷子里，太阳几乎被厚厚的云层吞噬，只发出微微的光，却照不亮那个黑色的角落。 他抡起一块砖头向人群中挥去，护住她哥哥逃到巷子外的大路上，自己却被随后追上来的几个人按住了…… 直到头破血流的回了家，面对他奶奶的责问，他只字不提方伟的事情，只默默低头认错，不该打架。她流着眼泪为他清洗伤口，他却微笑着指指她的脸，说道：“喂，再哭……再哭要变成小兔子了，天天都是红眼睛！” 她却哭的更委屈：“对不起，骏哥哥……我如果知道会把你害成这样，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不去，你大哥就成我这样了，你不是更难过？”他看着她低头不语、泪光闪闪的俏皮模样，心中一动，笑着逗她说：“如果我真不去，你要怎么办啊？” 她垂着眼，下了下狠心似的说：“那我就去……去把我哥哥换回来！” 他几乎要蹦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疼不疼，冲着她大嚷道：“你傻啊！你一个女孩子，哪能受得了这种罪！”说着，禁不住白她一眼，带着几分醋意的咕哝：“你大哥命真好，有个meimei为了他可以赴汤蹈火……” 谁知一抬眼，却又对上她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露水般的晶莹，世界上再肮脏的角落，映在里面都是干净的。她笑笑，轻轻用棉棒点着他身上的伤口，细声说道：“骏哥哥如果碰到这种情况，我也会拼命去救你的！” “不要！”他口中弹出的两个字，略带着些许惊慌，他握住她稚嫩的肩头，不知不觉用了力气，她一阵疼痛又不好开口讲，只由他握着，听他命令似的口吻说道： “若轩，你给我记好，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不用你来救我！如果真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你就跑的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千万别来救我，你记清楚了吗？” “可……可你有危险呢……” “有危险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只要记清楚我的话就行了，知道吗？” 她撅着小嘴点头，心里有个疙瘩结在那里，像小虫子落进了蜘蛛网，越想逃却被结的越紧。她心里气他，为什么要这样与她生分，若是换做她大哥，还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子呢！ …… 而现在她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似乎舞台上演员蒙在脸上的面具突然间掉落，亮出面具后最真实的表情。她看着他动作利落的换好衣服，走出休息室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阳光下的他格外耀眼，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嵌进了海水的蓝。 没多会儿他就折了回来，眼神深邃，脸上棱角倒是柔和了许多，他轻描淡写嘱咐她说：“明天我就去台湾，这几天我不在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不希望还看到你现在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随即，他又笑着补充道：“我想，你哥哥也不愿意看你这样！哦，对了……我这一去，恐怕我们的关系瞒不住你家里了，我知道你也在担心这个，对吧？所以我这次假托一个朋友的口，那个朋友恰好也是你大哥之前打工的地方的老板。记住了，无论谁问，你都说不知道这件事，你在澳门，根本不知道**的一切，而我也会对你大哥讲，是他以前的老板拜托我帮他……听明白了？” 她木然的点头，泪却直往上冒，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心间，甚至连一声“一路平安”都说不出来，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就连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被渲染上他爱她的气息。“宏骏……”她拉拉他的手，一滴泪滴落在他手背，“谢谢你。” 他笑道：“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她也笑了，抬眼看他，依稀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不是客气，是真的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