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杀机乍现
大郎抬起头看她时，眼底竟似有熟悉的波动。 “你不必惊慌，我说了，当初没有杀了你，现在已经舍不得杀你了。不仅如此……我还会好好保护你。” “我早就说过，你看起来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你这样说我倒是怀疑起你的动机了。” 无缘无故地说出如此殷勤的话，委实叫人怀疑。 大郎不想含笑会这样想，眼里的笑意深沉。“含笑，若我说我喜欢你呢？这个理由可充分？” 含笑想起那夜青楼河边，银白色衣衫的男子以微不可查的力道伸手替她抚过头发，她看着水里模糊不清的倒影，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怅然。 “既然你喜欢我，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我？谁派你来的？” “含笑，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就一直当个傻子，一直这样任性妄为下去，我喜欢这样的你。”大郎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教含笑无所适从。 我的亲娘啊，这个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提刀砍人杀气腾腾的大侠说喜欢我任性妄为！子木那么迁就我都不敢说“含笑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吧，我喜欢”这种煽情的鬼话。 果然江湖人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下锅几百遍的老油条她秦含笑实在招架不住。 含笑忍着一阵一阵的恶寒，尽量用稳稳的语调跟大郎说，“你滚出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又不信。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的。” 要滚就圆润的滚，临走还说这种欠抽的话。 含笑随手把茶杯挥了出去，茶杯在快要砸到大郎身上时，半扇门忽然合上挡下了那只茶杯，茶水溅了一地。 上前将门一推，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门外月明风清，金桂的残香已经消散，月色涂地，她一人茕茕孑立。 那一夜，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再忘记了，月色真美，皎洁如初生婴孩唇边的一抹浅笑。深夜醒来喉咙正被人死死卡住，想喊都喊不出来。她睁大着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人扭曲的面孔，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自己的瞳孔里。 “婉柔，把眼睛闭上！不要看我！闭上！” 一向温润如玉如谪仙的君子秦川突然变成要夺他性命的屠夫，叫她如何不惊慌万分，她只有死死地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后是一地清浅的月光。 脖子上那双手越来越用力…… 之后，便是长久的黑暗，似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含笑，含笑…… 循着声音走去，跌落到一片白光之中...... 含笑很清楚，这不是她的记忆，但她已经能够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绝望的心情和濒死的感觉，如此深刻，深刻到她不得不去怀疑，关于秦含笑的一切，是否只是她做的一个长久的梦，梦醒了，她就回来了。 含笑觉察到自己的想法后后苦笑，看吧，现在连她自己都在怀疑，秦含笑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了。 连着几天，林麒见到的含笑都是恹恹的，拿着药杵动不动就愣了神。 林麒伸手到含笑面前一晃，“含笑，可是累了？” “没有，铺子里的事多数是林大哥在打理，我哪里会累啊。只是有点事情想不通，走神了，林大哥不要见怪。” 药铺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草香气，人若在里面待久了，身上就会沾上这里的味道。含笑拿洁白的手巾擦了擦手，跟着林麒到桌边坐下喝了口热茶。 “听你大哥说你这几天一直都这个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含笑艰难地把茶水咽下去才开口，“林大哥都知道了啊……” “这事想知道只要问清诚就好了，我小时候也算见过你几次。既是清诚的小妹，那也是我的小妹。我看你愁眉不展，像是有心事？” 含笑抿了抿唇，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有件事想不通，林大哥，你说为什么我有的时候会感觉身边所有的人都很陌生呢？爹娘对我是好，可是那种客气的疏离哪里是自己女儿该有的态度，若不是每日要陪我娘用晚饭，也许我离开多久他们都不会发觉……好像我认识的人都不认识我，而我不认识的人才认识我似的。哎，我这样说林大哥明白吗？” “许是你离家太久了吧，身边也没个跟你说体己话的人，你不认识的人才认识指的是什么人？” 林麒直觉上告诉他是大郎，不过还是多此一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每次出现不是吓我就是捉弄我，我也挺讨厌他的……但是除了他我好像就没有别人能说上话了……大哥毕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的话，也是不能跟他说的。” 当然不能说，如果跟苏清诚说，大哥，你家小妹被人掐死了，我是个冒牌的，连自己谁谁名谁我都不知道……说不定会被当成失心疯给关起来呢。 “什么傻话……” 林麒正想安慰她，含笑的目光却落在了门口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身上，那个老人家拄着拐杖，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往里面张望。 “老人家来买药？”林麒站起来招呼客人。 “哎哎，”那人一见林麒顿时笑得脸上皱纹深深挤在一堆，“这可是林麒公子和秦含笑姑娘？我家中老婆子病重，下不来床，我想来问问二位能不能出诊？” 林麒看看含笑，含笑想着左右回去也无事，便点点头。 “不过老人家，我和林公子的诊金都不便宜，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看这老人家穿着褴褛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为什么不找家便宜的药店。 这位老大爷的声音就像在砂纸上刮过似的沙哑，听上去饱经沧桑，“我家老婆子在别处看了都不见好，忙碌了大半辈子，我多少还有点积蓄，就算讨饭，我也得把老婆子治好啊。” 含笑扁了扁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收好东西，将自己做的小布包斜挎在身上，跟着林麒一起出了门。 林麒的目光一直聚集在走在前面带路的老人家的脚步上，看得含笑一头雾水。发现含笑看他的目光颇为令人费解，林麒问—— “秦姑娘想什么？” 含笑突然抓了林麒的手，悄悄说，“林大哥，我觉得，他不是老人。” 这老头子虽然拄着拐但看他步子并不虚浮，如此沉稳的步伐怎么会是一个需要拄拐的老人家该有的步子。估计林麒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那老头的步子。 “别害怕。”林麒握着含笑发冷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小时候为防“混世魔王”苏清诚，林麒学了一身使暗器的本领，但是还没等他学成苏清诚就没再动不动撩拨他生气，所以他学了一百条虐杀敌人的方法是一条都没能用在苏清诚身上。 此刻藏在他袖中被他捏在手里的梅花针，终于在救过那么多人之后，再次派上它当年真正的用途。 杀意，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