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非

    成君出了书房后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一趟马厩。小时候喜欢四处乱跑，骑马自然是必会的技能。只是这三年来被霍氏看得太严，已经极少骑马出行了，不过这马厩倒还是常去的。

    她喜欢马，尤其是良驹，所以父亲送了她一匹千里马。她取名为‘婵娟‘，千里共婵娟的婵娟。

    不过这次她不是去看婵娟的，而是借着看马去找养马的小厮张福。他是府里为数不多成君能信任的人，这三年来她从不会把信任的人放在身边，因为霍氏好像觉得那是她的把柄似的。所以现在她的婢女仆人全是霍氏的人，这些人一般她是都不带在身边的。

    她一走近马厩，正在打扫的张福就立马放下扫帚出来迎她。二十岁的小伙子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一张脸笑得神采飞扬。成君还未开口，他就语气殷勤的问:"小姐今日怎么来了？是来看婵娟的么？小的养马您就放心吧，婵娟好着呢！"说着就准备领她去看婵娟。

    成君看着笑得欢的张福，也难得地笑了，她边随着他走边开门见山道:"阿福，今日我来，除了看婵娟，主要是有一事要你帮我去做。"

    张福一听这话，微讶后立马回道:"小姐有事尽管说，小的一定尽力给您办到！"

    成君神色微敛:"我只要你打探一个人。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明白么？"

    "小姐，您放心吧，您于小的有恩，这些年来就吩咐了这么一件事，小的就是拼了命也会给您办好的。您就等着消息吧！"张福连忙回道，拍着胸脯保证。

    成君相信他的保证，交代完事情后，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静候消息。打听病已兄的事交给他这种常年混迹于市井的人是再适合不过了。

    刚踏入院子，就听到一声女子的笑声。光听笑声她就知道是谁了。快步前去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一男一女坐在桌边谈笑风生，男的俊朗女的俏丽。有几个婢女站在一旁添茶倒水，听得他们的谈话也是笑容满面。

    她难掩欢喜的唤道:"师兄！师妹！"

    师门三人难得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只因近几年师傅白启经常带师兄青玄和师妹紫研两个徒弟四处游历，把她这个二徒弟孤零零地扔在长安。每一个月或几个月才回来教她一次，就这样师傅还嫌她麻烦，每次都嚷着说要不是有她，他才不会那么辛苦的定期赶回长安！师傅，您什么时候定期过了？

    而她每次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听青玄和紫研讲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了。这次照例青玄又给她带了一些小玩意，这个师兄除了嘴巴毒了点外，人还是蛮不错的嘛。紫妍是个活泼的小丫头，最喜欢的就是跟青玄犟嘴。两人凑在一起总能把身边的人都逗乐了。

    三人说笑间成君问起师傅白启。原来那老头一回来就赶紧去把从外地带回来的草药种植到山上的药田，这次带回来的品种较多，怕是要在山上忙活几日了。成君一想好久不曾见过师父，就想亲自去拜访，顺便见识一下那些新草药。

    考虑到她的女装过于繁复，不便爬山，成君就又换上了许久不曾穿的男装了。不同于小时候的干瘪身材，现在的她穿起男装还着实费了番工夫。看着镜子里的俊俏男儿，她颇为自恋的觉得比起那年的病已兄，怕是都要俊上几分了～

    紫研因为要回师傅在长安的府邸打点一番，便先走了。剩下青玄跟成君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去药田。两人路过集市，速度就尤其慢了，一路上不断被街上的各种物件吸引住。

    难得两个相貌极好的少年出现在街上，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成君好久不曾这么肆意逛街了，满眼都是那些新奇玩意。所以她完全不在意那些目光，自然也就没注意到离她不远，依旧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刘病已。

    刘病已像往日一样在街上闲逛乱晃。正想找点酒醉生梦死呢，就看到了站在一个胭脂摊边的两个少年。本来是不会注意到的，但那一块的人越聚越多，他往人群里随意一瞟，就看见了那半张似曾相识的侧脸。

    他很清楚看见那张侧脸时自己的反应，心口蓦然收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脱口而出"阿君！"

    那声音不大，却还是隔了三年的时光再次传进了成君的耳里。身体有一瞬间僵住，她知道是谁，但她不能应，应了之后该怎么办呢？她有那么多的无奈和不确定，还有那么多需要解释的……

    所以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前，她不能相认！她抓起青玄的胳膊，迅速扯离胭脂摊，从头到尾都不曾往刘病已的方向看一眼。带着青玄趁着人群隐去身形，摆脱那道目光。

    刘病已一看那人离去，急欲拨开人群去看清楚。可不知是他们走得太快还是人群太乱，很快他就找不到那个身影了。他今日没喝酒，所以很确定刚刚确实看见了阿君。他觉得阿君可能是没听见他叫他，于是他站在大街上不断地大声唤着"阿君！阿君！阿君！……"

    他喊了一会，没唤来阿君，却等来了他的妻子，许平君。

    他的妻子抱着他们的儿子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夫君可是在唤我么？"

    他望了他妻子一会后说:"不是，方才好像看见了一位故人。现在想来，该是看错了。算了，我们回家吧。"

    他们相携着离去，却不知道离刚刚他们站的地方不远的小巷里，有一个男子装扮的女子正泪流满面而不自知。她愣愣地看着相携而去的一双人，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的感觉。

    青玄望了望离去的那两人的身影，眼里有些情绪一闪而过。他看着流泪的成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很少看见她哭，尤其是三年前她离家出走回来以后，就没见她哭过一次了。小时候她有什么东西得不到，还会假兮兮的跑到他面前哭着找他要，可后来，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特别想要了······

    他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她哭了好一会后胡乱擦了把脸，正准备要挟他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的时候，他把一块帕子往她脸上一盖：“赶紧擦擦你的鼻涕吧！哭得丑死了！”

    盖在手帕下的脸苦涩的一笑，果然是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