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是谁
成君在陛下踏进中宫前，附在强作镇定的文淑婕妤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怎么样，我这从话本上看来的局不错吧？”你用那么粗拙的计谋来设计我，我又岂用费尽心机？ 文淑故作镇定的脸上终于破裂开来，透出了几丝惊恐。她低估她，低估了她的一切。低估了她的家世，低估了她的才智，更低估了她的狂妄。 她僵直地看着成君，霍家养出来的女儿都该有如此狂妄的底气么…… 刘病已走进中宫时，见到的就是一副寂静无声的场景。成君漠然地看着面色发白的文淑婕妤。被押跪在大殿中央的李婕妤低垂着脸看不清神情。只有带着几分愤懑的刘婕妤立马迎向了他。 事情进展就如成君所料的一样，不差分毫。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文淑和刘婕妤唱双簧。一番力证李婕妤无罪的言论，说得连成君都觉得是她栽赃的了。可是那又怎样？是她栽赃的那又怎样？ 矛头直指她的博弈，按理她该加入进去，好好搅和一把的。可她竟懒得再开口多说一句话，因为结果早就明了，不会改变。所以何必再多浪费一丝精力。 果然，刘病已并没有理会那两人的陈情，而是直接下旨将李婕妤打入冷宫。并将旨意传遍后宫，引以为戒。 他下旨的声音刚落，刘婕妤就睁大着眼，不服地问道：“陛下！为何您查都不查下此事，便直接定李婕妤的罪呢？说不定她是无辜的！” 刘病已睨着一副失魂落魄，只知道喃喃喊冤，泪流不止的李婕妤，声色冷清道：“巫蛊之术乃宫中禁忌！罪人李氏既然与之有关，便不能轻恕！” “可是陛下！李婕妤说不定是被人栽赃陷害啊！陛下为何像上次一样草率结案？”为何放任皇后逍遥法外？刘婕妤就是想提醒他，难道忘了上次也是皇后这个毒妇作出来的事么！ 刘病已听后将刘婕妤和文淑两个人来回看了看，眼神微厉。“上次的事当真要朕细查么？” 文淑本想借meimei的嘴抓住成君不放的，可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便连忙拉了拉meimei的衣裙。边道：“陛下息怒，meimei性情耿直，无心冲撞了陛下，望陛下宽恕！”她性情耿直为人鸣不平而已，某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文淑，上次的事，朕之所以没追究下去，并非朕糊涂。只是朕不想血染宫闱罢了。”刘病已眸色深沉地看着文淑婕妤道。 文淑见他神色不郁，正欲出言维护自己，却被他冷声截下：“朕没追查下去，并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你若还知些进退，就该知道有些事，当雁过无痕的道理。” 饶是素来不如文淑聪慧的刘婕妤也听清了陛下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心里惊惧难平，悄悄看了眼jiejie，发现她也一副惊呆的模样。 文淑素来自以为懂几分陛下的心思，所以才敢让上次的事与她有所牵连。毕竟她受宠尤久，而霍成君只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的对象。为何是逢场作戏？难道一个并非心甘情愿而立的皇后，还能是情深意切么？ 所以，陛下对霍成君的猜忌该是远胜于对她的怀疑。之后她也确实觉得陛下如她所想，可就在刚才，陛下话里的意思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灰头土脸地从中宫出来后，刘婕妤连忙扶着jiejie走，刚刚出宫门时她明显看到jiejie脚步跄踉了一下。 文淑被刘婕妤扶着慢慢走向她的寝宫。这一役，她败得彻底。没想到她也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时候。以前就算是陛下的发妻许平君，那也是在她手里栽了几次的…… 她慢慢走着，慢慢将今日的事在心里捋了清楚。开始没能想明白的事，也渐渐一点点清晰起来…… 刘婕妤见jiejie情绪低落，一时更是恨成君恨得牙痒痒。没想到那贱人竟真能将事情猜得那样准。 她素来是个直脑子，想事情从不会多拐几道弯。且又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因此她也没管她姐因此事有多糟心，迫不及待地问道：“姐，真没想到那贱人竟能猜中陛下不会审理此案，而是会直接将李婕妤打入冷宫！你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文淑斜了眼她，她俩真是姐妹么？为什么她能那么蠢？心里颇烦地嫌弃了她一番，又知道她若没问清楚定是不会罢休的。便只好无奈道：“当年的戾太子一支，因巫蛊之祸几乎满门被灭。而陛下作为唯一独活下来的孤儿，想必心里对巫蛊很是忌讳。” “而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案例，正好可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陛下岂会放过？” “可是…可是若查出霍成君以巫蛊陷害人，不也可以有警示效果么？” “此事追查下去，于陛下来说并无‘益处’。说个最浅显的理由：若此事当真查了个清楚，那事情的焦点便成了普通的宫斗，而非巫蛊之术。所以，若陛下想达到警示众人，让巫蛊成为宫中无人敢碰的禁忌，直接将李婕妤定罪是最直接的法子。” “那既然如此，为何陛下不将李婕妤直接赐死呢？那样不是更能威慑众人么？” 文淑微停了下脚步，这倒是问到点儿上了。她回头望了望中宫，道：“因为陛下不傻。”…… 中宫里，自那两姐妹退下了，李婕妤被押去冷宫后，甚是沉寂了一会。 殿里退得只有刘病已和成君两人。从刘病坐在中宫那刻起，成君就站在他的身旁没挪过地。 刘病已干坐着好一会儿，没看成君，也不说话。寂静无声的宫殿里，两人就这样莫名地僵持着。 气氛尴尬，可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却都像老僧入定似的，淡定得很。 半晌，刘病已对着他面前虚无的空气突然道:“原来如此么？” 原来如此，原来她装病竟然是为了这个。原来她的心思果真是这样地……那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成什么了？ 成君依旧默默无语，她微低下了头。是，这一切都是她设的局，这个显而易见的局。可是那又怎样？是她设的局那又怎样？ 刘病已没等到她的回答。他转过头终于还是看了她。见她不打算回他，便冷笑一声道：“你果真是霍成君啊。”你怎能是阿君？ 她微愣，但很快随即道：“是，臣妾是霍成君。”是心思恶毒，手段卑劣的霍成君。 他听后豁然起身，绕过面前的案欲走。绕过案时，经过成君的面前。他的衣袖不经意拂过她的手时，她及时伸手抓住了。 她声音如远久的风铃一般，清脆且空灵：“陛下。” “臣妾十二岁那年就懂了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期待关键时刻有人会从天而降来帮你。有些事得靠自己去解决。有些人也得靠自己去守护。” “不要奢望老天会帮你。也不要奢望人人有善心。” “更不要奢望每件错事，都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陛下，这就是我霍成君。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不后悔自己是这样的霍成君。” “所以，你看清楚，我是霍成君！”也是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