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若即
霍光醒后满面病容，带着大病过后的虚弱与疲惫，人好似也老态了不少。整个寝房里被他遣退了个干净，只剩成君和他俩人。 成君坐在床边专注地为他诊着脉，这次说什么她都要亲自诊过才安心。霍光眼神慈祥，任由她细查慢诊，这么和顺的模样也就只有面对成君的时候才有了。 “爹，您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日后可得好好注意休养。要不然下次再这么吓我，女儿就生气了。”成君把完脉嗔怪道。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为父不该，让君儿担忧了。”霍光苍白的脸上泛着笑意。 “哎呀，爹…”她哪还有皇后的威仪啊，分明就是一个在父亲跟前撒娇的女儿。 霍光故意又逗了她几句，直到成君不再崩着脸，被逗得笑开了，方才正经了几分。 “君儿，为父刚刚看见你娘了。”霍光带着皱纹的眼角透出一丝晶亮，但是转瞬即逝，让人误以为他那瞬间的软弱不过是幻觉罢了。“我已经好久没看见她了。” 说着他从床上勉强地坐起来，成君扶了扶他。“我知道，她怪我。怪我当年没能护住她，而今又没能好好护住你。” “可逼你入宫实在是无奈之举，但凡是我霍家的后辈们争点气，我都不必作如此打算。君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爹，女儿没怪您。我在宫里过得很好。”不忍见他懊恼，成君忙安慰。“倒是您莫要太过cao劳了。” “可你都瘦了，是不是宫里有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替你整治整治！”这话既有父亲的护犊之心，也有试探之意。 “没有人欺负我，陛下他待我极好，简直都宠冠后宫了。有谁敢欺负我？” “再说了，还有霍家给我撑腰。女儿能怕谁？” 转念一想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如跟他坦诚相谈一番：“只是…” “有话只管说来听听，当着爹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微叹一口气后斟酌道：“只是如今霍家势倾朝野，恐有功高盖主之嫌。所谓树大招风，女儿实在不知我霍家日后该何去何从。” “父亲，霍家这棵大树是时候该修剪一番了。自断其枝叶，不会过于茂盛，方是长久之策啊。” “也许您会觉得君儿的想法幼稚，但既然霍家做不了乱臣贼子，那退一步未必不能明哲保身。”成君一番话说得动容至极，这都快成她的心病了。虽说她与霍家其他人感情并不深厚，但这毕竟是她一荣俱荣的母族，谁会希望自己的家族没落？ 霍光听完带着苦笑道：“君儿，你若是男子就好了。” “可惜我霍家这棵大树早已百蚁噬芯，外强中干。若此时自断手足，岂非成了俎上鱼rou，任人宰割？”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决不会让这种可能在我眼前发生！” “君儿，霍家不能在我的手里断送。” “可是父亲，这诺大的霍家靠您一人能撑到几时？您的身体已然被拖垮，女儿又身在深宫什么也帮不了……” “谁说你帮不了了？你当好你的皇后便是帮了为父。” 是啊，当好皇后，可这当‘好’皇后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当得好皇后，就做不了成君… 父女俩静默了下来，成君今日算是知道，劝父亲放手大权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拥有的越多就越怕失去。 她掖了掖霍光的被子，又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便出了门去。 霍光也权当方才不曾谈过那番话，依旧那副父慈女孝的样子。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 成君刚走出门，夏嬷嬷便连忙迎了上去。原来陛下先前就已驾临霍府探病，可因丞相未醒便未入寝房看望。知晓皇后也在霍府，就自行去了后花园…… “老身明明看见陛下是往后花园方向去的啊，娘娘难道没碰见陛下么？而且都这么久了，陛下还没回来，娘娘要不要去寻寻？” 成君一听，问了下他去后花园的时辰，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细细回想了下自己和青玄在后花园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待她反应过来才觉得怎么有种被捉jian的味道？ 循着花园小径四处找刘病已，一边找心里还一边吐着槽，自己真是越发没胆了，啥事都没做，却愣是有种心虚的感觉…… 成君第一次嫌花园太大，在她找遍了大半个花园还没看到刘病已的时候。正想放弃，转身却看见了隐在一片竹林里的玄色身影。 那背影一动不动，微仰着头，像是正享受一个人独处时的清幽。成君缓步上前，走到他身侧后方，正欲唤他，却突然被他拉住手带进了怀里。她不及惊呼，就被他堵住了嘴。 毫无预兆的，他深吻了她。成君瞪着懵懂的眸子，满眼只看得见他黝黑的睫毛，英挺的眉。 不同于上次的蜻蜓点水，这次他撬开了她的唇齿，带有掠夺侵袭的意味。他用力搂着她，一手扣着她的头，强横地入侵她的唇腔，舌齿纠缠，她傻呆呆地任他为所欲为。 吻了片刻，他微微放开了她，气息有些不稳：“闭眼。”说完又吻了上去。成君乖乖地合上了眸子，双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嗯…这感觉貌似还不错… 他俩吻得忘情，浑然忘我地在这一片竹林里相拥。清风拂过，带下了一阵竹叶雨，纷纷扬扬的竹叶带着竹香飘落在他们的世界，像是一场及时雨，应景地点缀了他们。 他的吻由开始的掠夺慢慢化为温柔，尤其是在成君笨拙的回应他后，变得尤其缠绵柔情。 她的主动迎合在最大程度上满足了他。所以在两人气息都变得极不稳后，他及时的刹住了，尽管他忍得极其辛苦，却还是放开了她。 成君被放开后才被自己刚刚的意乱情迷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捂着脸不知该如何自处。 反观刘病已，本来面皮上也泛出几许不好意思，偏一看她，顿时那点脸红就褪了。笑得一脸邪魅，心里不知是得意还是得意… 见她实在羞得不行的样子，他只好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霍司马倒是风雅，这一片岭南的斑竹种到长安来，想必费了不少劲吧。” “嗯？嗯…”成君放下手，试图赶走尴尬，慢慢说道：“父亲他最爱的赏竹了，所以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将这斑竹移栽过来。初时还没能养活，后来是父亲又从岭南带回个专门种竹的人，才好不容易将这一片竹子养成今日这样。…” “对了，我父亲不仅爱赏竹，画竹也是一流呢！他画的竹啊，我敢说整个大汉都没人比得过！…”她说起父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充满了崇敬。 刘病已静静听着她说，偶尔还点头回应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往竹林外走。 啧，这本该是附庸风雅的地方啊……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待她说得差不多时，刘病已忽然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我？我不喜欢竹子。”成君想了想，笑着道：“我比较喜欢会开花，会结果的树。竹子一生只能开一次花，而且开过便会死，连个果子都没能留下。” “这是什么逻辑？”刘病已有些好笑。“竹可是四君子之一。”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竹子。”成君笑着赖道。 “我爹知道我喜欢果树，还特地命人辟了个小果园呢。呐！府墙边上那棵大桃树，是我爹特地亲手为我种的呢！偷偷告诉你，我以前经常爬那棵树，偷偷溜出去玩呢…” 刘病已假装很惊讶的样子，逗得成君笑成了一朵花。 即使身边奇花熌灼，也未有一支敌得过她的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