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敲打
成君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向来都喜欢一击即中。可这次的对象有可能是恩师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她如今首的便是确认这王敏君究竟是不是恩师的女儿，若不是，那这棵毒藤她必定会毫不手软地斩断。为何说是毒藤？因为她绝不是一个人。若她没猜错，王敏君与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肯定关系匪浅。他一手将她引荐进宫，她又目标明确地想对付她，说他俩没有勾结，谁信？ 这么想着，正巧几个妃嫔聊着在这深秋时节，难得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瑰丽多姿，煞是好看。成君心念一转，开口便与那几个妃子聊到：“说起赏花，怎能错过牡丹呢。好像过几个月便是牡丹花期了吧……” “是啊、是啊，三月正是牡丹开得最好的时候呢。臣妾觉得这洛阳牡丹甚是雍容华艳，每年御花园的牡丹花开，总能让人赏心悦目，只可惜就那几株……” “洛阳牡丹闻名天下，本宫也未能见其盛景。”成君略带遗憾的说，视线状似无意的落到王敏君的身上后，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王容华见多识广，想必定是去过洛阳赏花吧。” 据她所知，当年师母与师父分离后，在洛阳产下了一个孩子，师父曾去寻过那母子俩，然而辗转几年却一无所获。后来应该是在那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师父有一次从洛阳回来后，就带回来了两幅画，一副说是已故师母，另一副则是他的女儿。再后来师父就再也没去过洛阳…… 而这个王敏君的身世也十分扑朔，四岁之前没有任何消息，却在四岁那年被从商的王奉光突然从洛阳带回长安认祖归宗，随后又因王奉光经商而常驻洛阳。十一二岁便开始接手王奉光的生意，经常四处奔走…… 皇后一开口，众嫔妃就很识相地收起了自己的话题，瞧瞧，多尊卑有别，就连聊天都带让路的。 王敏君心里过了下成君的话，莞尔笑道：“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是幼年曾在洛阳住过一段时日罢了，的确有幸见过牡丹齐放的美景。娘娘若是喜欢，臣妾可为娘娘画一幅牡丹争艳图。” 这话咋听之下，示好意味极浓，成君却并没有买账：“好啊，没想到meimei真是才貌双全！本宫听说meimei十几岁便开始随父四处经商了，看来这商人的‘陋习’半点未沾，琴棋书画还学得不错，难怪陛下如此怜爱……” 这话一出，果然文淑等妃嫔纷纷侧目，本来王敏君这种家世平平的女子突然破例进了后宫，就让一些人颇有微词，却没想到还是个贱商（汉代农为尊，商为贱，商人是地位很低的一种人）。 刘婕妤不如她jiejie文淑会掩饰，看向王敏君时脸上就已浮现了鄙夷之色。要知道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长得也并非倾国倾城，却能得陛下垂青，享了连她们姐妹俩都没享的殊荣，原以为多有能耐，却只是个贱商罢了…… 刚进宫便是充依，以为又是一个霍成君，要宠冠后宫呢。原来雷声大雨点小，还不是争不过那霍成君。既然没什么靠山，又不得陛下宠爱，还十分碍眼…… 成君云淡风轻地扫了眼众人的神色，看来这太早出风头，就是容易让人惦记上。她状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王敏君处于风口浪尖上。陛下对她是这么特殊，这后宫里有几个妃嫔不忌惮？多少红颜在还未崭露头角时便被人扼制？ 只是，有些人敢动手除了隐患，有些人不敢妄动罢了。而文淑等人很明显不是个善茬。之前她被某些事转移了注意力，这次一经提醒…… 她没那么傻的觉得文淑能制得住她。也没想过能从王敏君嘴里套出什么真实消息，不过就是想给她点教训，毕竟她霍成君不喜欢吃亏。 王敏君感觉到聚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眼光，抬眼看了看成君，她岂是这么容易怕的，不卑不亢道：“回娘娘，祖上在汉高祖时，曾立过战功而被赐封关内侯。承蒙祖荫，家父世袭爵位，算不得贱商。” “‘堂堂’一个关内侯，轮到你父亲这一辈竟没落至此！还得靠经商来维持生计，当真是可叹啊……”还不待成君发话，刘婕妤就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有名无实的小小关内侯，也敢搬上台面…… 这种态度甚合成君心意，她也就笑笑没说话。倒是一向和事佬的卫婕妤，见气氛凝结，连忙丢了个话头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王敏君微沉着脸再没开口，多作口舌之争无益，所谓来日方长…… 气氛渐渐又活络了几分，王敏君不开口，刘婕妤也觉得无趣，就没再为难王敏君。 成君对卫婕妤多看了几眼。这个女子家世不算显赫，却能一步步爬上婕妤之位。平日里循规蹈矩极少挑事、出错，为人像是真的与世无争一般。在宫里口碑甚好，就是那种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巴结的‘老好人’。今日却出乎意料地护了回王敏君，说她看不清形势那不可能，能在宫里混成这样的，定然聪慧…… 这卫婕妤长得一副娴雅模样，一双丹凤眼添了几丝柔媚，五官精致，皮肤白净，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成君入宫这么久第一次认真端详此女，以前她把自己藏得不显山露水的，今日倒让她注意了一回。 嫔妃们聊着自己喜欢的话题，从衣裳首饰，聊到点心吃食，再又聊到朝堂前的八卦琐事…… 前朝之事与后宫息息相关，谁和谁较为亲近，谁又和谁不和，都是后宫妃子抱团的依照，成君品着茶旁听着，全当消遣。 说着哪位大人又立功啦，哪位又荣升啦，哪家又和哪家结亲啦等等。都是说喜不说忧。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话题突然就转到了当朝的青年才俊上。 几位世家公子被嫔妃们夸来赞去，毕竟人家什么沾亲带故的姊妹亲僚们在场不是。可青玄那样孑然一身的人，竟也入了这些人的眼。 什么前途无量、才华横溢、恭谦有礼、仪表不凡……成君听着那些称赞并未搭腔，心里却有几分欣慰，从小像哥哥一样的人，而今已成长为如斯好男儿…… 正当气氛融洽之时，一道尖细的男声却突然搅乱了殿内众人心里的那一汪春水： “陛下驾到！” 这就是众人赖着不走的重要原因呐，为了这一会会在陛下眼前露脸的机会，她们才死皮赖脸地在中宫守着。 除了成君、王敏君、卫婕妤没有连忙整理头饰衣物外，一干人等均扶钗的扶钗，理裳的理裳，尤其是文淑姐妹俩，互相询问整理，生怕仪容有失。 刘病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君王之威令人生畏。在众人行礼间直奔成君而去，虚扶了把低头行礼的她，面上已然有了许笑意：“都平身吧。” 众人礼毕看见的便是一副帝后情深的画面，皇后殷殷笑靥，陛下温和宠怜。 只见二人亲近的相携坐下，皇后亲手为陛下斟茶，陛下浅笑着品饮，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夸赞皇后泡得好。拜托，那是茶本身香醇好么？ 看着两人秀了会恩爱，底下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刘婕妤率先开口道：“陛下，方才臣妾们正聊得有趣呢，没想到您就来了。那您可得好好陪臣妾们聊会天！” “是么？那你们聊了什么有趣的了？说来与朕听听。” 刘病已一开口这么说，下面就连忙有妃子接过话头，将夸赞光禄大夫青玄的话修饰一番后说了出来，着重奉承了陛下的慧眼识英雄，知人善任，真乃明察秋毫的明君…… 这说话圆滑的妃子，是某位朝中大臣的女儿，成君总算知道这宫里真是‘人才济济’啊，随便一个都是高手。 刘病已品着茶，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笑着示意那妃子继续。那妃子见他心情不错，突然道：“陛下，臣妾想斗胆为自家meimei求门亲事！” “哦？”刘病已抬了抬眉：“是哪位还能让爱妃来向朕求赐婚？” “臣妾是想求陛下为光禄大夫与家妹赐婚。”若不是那般人，她也不必向皇帝求赐婚了。 刘病已一听，随即笑了笑，垂下眼帘貌似考虑考虑的样子。 那妃子见状又笑着道：“光禄大夫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还未成亲生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您苛待了他呢！臣妾的meimei那可是万一挑一的佳人，与光禄大夫是极般配的呢！” 这玩笑话让刘病已抬了眼，他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朕……” “陛下。”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旁边的成君打断了。“此事毕竟是光禄大夫的终身大事，是否要先知晓下他本人的意愿，再做决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