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浮生若梦又一朝
周围的邻居听到南衣大笑起来,一脸惊讶,都道这诸葛家的小姑子莫不是高兴的疯掉了。 那中年妇女见状脸上鄙夷的神情更明显了,只心道,这种女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与他们博学的小郎做贵妾。 “你说的是丁氏郎君,是丁文远么。”南衣眸光冷冷的看向那中年妇女,神色中都是嘲讽。 见这小姑子大胆称呼自家郎君的字,那中年妇女有些不喜,一个贵妾,还敢这样称呼自己郎君,等她去了丁家,她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说说,派两个教习mama,好好教教这寒门女规矩。 “正是,我们家小郎在桃花庵读书,与你兄长是同窗,你这小姑子能倒我们钱塘丁氏做妾,那还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么。”那中年妇女身后的一个婢女突然插话道。鬼知道,她心里多么嫉恨这个小姑子。 丁文远么。南衣嗤笑了声,想起那日那少年看她的炙热目光,只觉得内心怒火在翻腾。 那日见他很快承认了错误,她以为那丁文远还尚算君子。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恩将仇报,要聘她做妾。呵呵,钱塘丁氏,也许他是觉得他丁氏身为士族,聘她一个寒门女子做妾,已是施恩了吧。可是她诸葛南衣,今生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我无害人之心,人却将我鱼rou。南衣只觉得再好的心性,此时也不能再忍了。 “你丁氏是何意。”南衣抬起头,突然怒声吼道。 那中年妇女被她突然一吼,吓得身子颤了下,旁边围观议论的众人也都愣住了,就连诸葛白也讶异的看着她。 在众人的注目中,南衣扬起素白的小脸,声音冷淡却清晰的说道:”当日在桃花庵,丁氏小郎的家传玉佩被贼人偷走,是我助他找回。我们诸葛氏虽行事不求回报,但我断断没想到,堂堂钱塘丁氏,知恩不报也就算了,还如此不知礼仪,简直枉为士族。“ 南衣话音一落,那中年妇女瞬间脸色青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南衣,想不通她为何突然发怒。又听她说丁氏枉为士族,不由得怒火中烧,喝道:“你这小姑子,胡言乱语污蔑我们丁氏,你可知道后果。” “我是不是污蔑,你等心中清楚。”南衣俏脸一板,朝四周看了一眼,快步走出院子,站在路边喊道“晋陵的父老同胞都来评评礼。“ 她朝那中年妇女看了一眼,嗤笑一声,随即揉了揉眼,酝酿了下情绪,只觉得泪水在眼眸中打转,才抬起头高喊道:“当日小女子去桃花庵接兄长,谁料却看到那钱塘丁氏的小郎君诬陷家兄行窃。最后小女子好不容易抽丝剥茧找出真的贼人,帮丁小郎找回了传家玉佩,丁家不知错就改就罢了,如今还如此侮辱我一个小姑子。“ 她莹白的小脸微微上扬,泪水在眸子中打着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这样一番柔弱可怜的样子,比刚才那般咄咄逼人,更加煽动人心。 又见她含着哭腔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丁氏只派一个家仆上门,我家中长辈都毫不知情。如此求聘,又视我如何物。即便我诸葛氏如今是寒门,但先祖孔明先生,赫赫威名,我诸葛氏也但没有被人如此轻贱的道理。“ 那围观的众人听她道出原委,纷纷出言赞同她的话。那些人知道原来是因为她帮丁氏小郎找回了家传玉佩。又听她说丁氏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这小姑子的兄长,却被一个年幼的小姑子找出了真的盗贼,都不由的议论,那丁氏不报恩也就罢了,今日做出来的事细想也没道理。这小姑子的家中并无长辈,丁氏这样聘一个恩人为贵妾,确实是失礼的行为。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行了恩惠是要回报的,也许丁氏是觉得聘这个小姑子为贵妾是回报,但没有经过家中长辈同意,也没有派媒人,这已经是无礼的行为了。对一个有恩与他的人无礼,这种事情传出去,被宿老和大儒们知道,只会说这个人没有道德。没有道德的人,是不能出仕为官的。 丁氏主母觉得聘一个寒门女子,即便是贵妾她也没有派她身边的仆役长途跋涉来晋陵的道理。所以才随意指派了院子里一个仆妇,那中年妇女原本只是一个三等家仆,得了命令,还觉得讨了一门好差事,一心只以为那寒门女郎必定会高高兴兴的随她们回去。却没想到被南衣如此一番连消带打,竟连丁氏的名声都污蔑了。 那中年妇女站在那里被太阳照着,听着周围之人的议论,只觉得脸色通红怒火中烧。又想到倘若今日这样回去,被夫人知道丁氏的名声被传成这样,她肯定会被狠狠责罚,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晕眼花,然后,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见她面色通红的倒了下去,她身旁的两个婢女吓了一跳,忙惊恐的喊道,“你这小姑子,今天污蔑我们丁氏,还逼死我家仆。来日必定叫你知道我们丁氏可不是好惹的。” 南衣一脸看白痴的神色看着那侍女,径自走到那晕倒的中年妇女跟前。今日她连消带打,还把丁氏的名声拉下了水。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必定不能背上逼死家仆的名声。 她走到那晕倒的中年妇女跟前,却被那两个婢女拦住,南衣抬起头大声喝道:“你们现在是要她死在这里,好来污蔑我么。”她前世在豫章郡公府中,在谢氏没有嫁进来之前,也是说一不二的地位,积威甚深。 那两个婢女见她一脸冰冷,神色不怒自威,身子抖了抖,却没敢再拦。 南衣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那妇女的鼻息上探了一会。见她呼吸仍在,只是晕了过去,心里一松。又见那妇女面色通红,嘴唇干裂,舌苔有些青白,想是赶路酷热,又站在太阳下,所以中暑了。 她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诸葛白,喊道:“浅草端上一盆凉水,再把我的药包拿来。” 围观的邻居和那两个婢女,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的想到,难道这诸葛家的小姑子,还是个医者。
事已至此,南衣是故意在他们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才能。钱塘丁氏求娶不成,又被她拉下水,名声有污,想必心里丁会对他们兄妹恨极。虽然为了士族脸面不会直接打击报复,但想必也会暗中下绊子。刚才这丁氏的家仆也说了顾夫子夸赞她有大才,她如果不借这个机会将名声传了出去,保不准丁氏会暗下黑手,所以今日她也只有张扬一点了。 南衣吩咐的时候浅草就站在诸葛白身后,闻言她赶紧回房将南衣的药包拿了过来。 她平日还道自家小姑子怎么喜欢钻研这些奇怪的东西,却没想到今日却派上用场,心里对南衣更加佩服了。 浅草很快端着一盆从井中打起的凉水,还有一个灰色的包袱回来。 南衣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包袱,包袱里放着一些香料,还有个小布香囊,南衣打开香囊,从其中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 银针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众人都愣住,那两个侍女见她拿着银针一笑,就要往那中年妇女的人中刺去,不由得惊恐的大喊:“你要干嘛。” “救人。”南衣低下头冷冷答道。这几根银针是她从父亲的书房里偷出来的,其实丁氏这个家仆只是中暑,只要用手掐了她的人中,再给她喝些下火的东西,她就会醒的。只是今日这家仆扯起高昂的态度确实让她不喜,她心下觉得必定要给她个教训,所以就拿银针出来。 眼见她狠狠地刺了下去,那两个侍女吓得眼中已有了泪花,旁边围观的众人也是诧异的高呼。 却见她的银针扎下去不过一下,那原本闭着眼睛躺在地下的妇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妇人神色茫然的看着四周,南衣使劲撑开她的眼眸,见她眼珠骨碌碌的转了几圈,一时有些好笑。 “浅草,用冷水给她净下面。”南衣收起银针,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针上的血迹,道:“你已无事了,休息一下你等便走吧。你回去告诉那丁文远,就算以正妻之礼待之,我诸葛南衣这一辈子也不会踏入钱塘丁氏。” 说罢她站起身,朝围观的众人盈盈行了一礼,道:“这家仆虽咄咄逼人,但我诸葛氏也是以礼待之,如今我将她救醒。日后若有人说这家仆出了何意外,可与我无关。还请诸位父老乡亲给小女子给做个见证。” 见她一针下去便将这丁氏家仆救活,丝毫不介意这仆从适才对她无礼。又见她虽年幼但行事落落大方,围观的众人早就对她十分有好感。再加上适才这丁家的仆从就说过了,顾夫子夸她有大才,众人只觉得这诸葛氏的小姑子,想必真如顾夫子所说,是有大才。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应答,必定为南衣做个见证。 南衣微微一笑,朝诸葛白看了一眼,兄妹二人转身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