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看着就欢喜的人
鹿溪目力极好,可以看见他仰头时弯曲的发丝,嘴角流下的一滴酒水,还有上下滑动的喉结。 撑着下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他,有那么一个瞬间,鹿溪恍惚觉得,她所喜欢的人一下子长大了,像是竹笋一般飞快地拔节,虽然还有着青涩的外表,体内却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终有一天会穿云破雾,达到常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怎么办呢,现在他们都还年少,但是他们也都还在成长,到时候她还追得上他成长的步伐吗? 当他也和瑞王爷一样,在她和什么人什么事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也会这么犹豫这么难过么? 可是,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放弃吧。 尽管,有好多问题沉默地横亘在他们之间,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先松手吧。毕竟,毕竟那是她光看着就那么欢喜的人哪。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贺兰缺朝她望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触碰,彼此交换了一个笑容之后又各自移开。 * 这些日子,贺兰缺突然就开始忙了起来,鹿溪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反正似乎就是在到处拓展人脉之类的。 而太子生辰的接近,让孟府的人看她看得更严了些,要出来没那么方便了,大致是发现这个小姐一出府就会神奇地消失在人海,再也找不到了吧。 不过,鹿溪表示这对她没什么影响,让孟君影撕了面具待在疏影苑就是了,而她可以借助任何一个人的外貌混出去。 没有了约会,她便时不时去盛意赌坊转转,作为技术指导总不露面也是不像话。 一段时间过去了,扑克牌在天京城已经大为盛行起来了,盛意赌坊不止在场中使用,还独家发行批发出去,不少士大夫甚至闺阁女子都会在闲暇之余玩上几把,俨然已形成了一股全民娱乐的风潮。 鹿溪从小爱玩,早就把这些各种玩法钻研透了,到赌场随意小露几手,就收获了大片崇拜的目光,新一代女赌神由此诞生。 另外,沈羡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拿着鹿溪给他的银子做起了生意。 其中值得一提的便是,盛意赌坊独家发行的扑克牌,正是由他全权代理出售,扑克牌如今大火,不仅因为它新奇有趣,成为新一代贵族娱乐方式,还因设计新颖有趣,Q版的圣禅师和无道子,梅兰竹菊等等理念,都非常又象征意义,纸牌做工精美,就是不玩,也很具有收藏价值。 在这种情况下,扑克牌的行情极好,价格是水涨船高,奈何它是盛意赌坊独家发售,多少商人想要来分一杯羹而不成。而沈羡不动声色地借用了鹿溪的关系,而鹿溪还直到事后才发现此事,不由得哭笑不得。 很快文举殿试成绩出来了,天京城沸沸扬扬地讨论着这件事,即使鹿溪本身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也在无意中听到了不少。 其中圣上钦点的状元,季寒食之名更是一时间红遍全城。听闻殿试时他的表现让圣上龙心大悦,认为此子乃是百年难遇的栋梁之才。 巧的是,殿试之日恰好是季寒食加冠之日,圣上知晓了他同时还是武举探花,更是亲自为其赐字——斌,意为文武双全。 关于这个新鲜出炉的季斌季寒食,贺兰钥神秘兮兮地跟贺兰缺八卦: “这些时日朝中大臣都在私下揣测这状元郎的来历,小缺子,你猜这季寒食是个什么出身?” “他不是出生寒门么?”贺兰缺道,“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身份不成?” “非也,非也。”贺兰钥摇头晃脑,却卖了个关子,提示道“啧,你再想想,他姓什么?” “季寒食,当然是姓季……”贺兰缺说到这里猛然闭嘴,瞪大了眼睛,“季?你是说……?” 贺兰钥点了点头,眼里有些兴奋,“没错,就是那个季家。” 所谓的“那个季家”,可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家族,并非王公贵族,甚至称不上什么富庶之家,却在满朝文武,甚至历代帝王心中都有着极崇高的分量。
当年太祖皇帝打江山之时,身边有一位绝顶聪明的谋士,名唤季无棣。 季无棣这人智谋无双,心性洒脱,谁也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来,但是一出现很快就在队伍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那时候都是一群泥腿子,谁也没讲究什么身份尊卑,各个按排行称兄道弟,太祖排行老三,也得恭恭敬敬称季无棣一声二哥。 太祖与季无棣性情相投,感情极好,他们一个智,一个勇,齐心协力打下了江山。 毫不夸张地说,这军功章上,有季无棣的一半,许多次危机关头都全靠他力挽狂澜。 人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曾经称兄道弟的一群人,在战场上都是过命的交情,共苦过了,然而到了同甘的时候,却产生了不少分歧。其中诸多龃龉,不足为外人道。 这时候,也是季无棣站出来,坚定地站在了三弟的身边,替他出谋划策平定一切,可以说这是太祖皇帝心中最感激的一个人。 然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当初的兄弟要么已经在反目成仇中被铲除,要么便随着太祖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只有季无棣,这时候却事了拂衣去,转身隐于人海了。 走之前,季无棣曾跟太祖语重心长地说,人一旦坐到皇帝这个位置,便是想有情也只能无情,不如让当初所有的情谊都停留在这个时候。 太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愤怒。 难过的是,季无棣心思太过通透,为了避免将来“功高震主”引起猜忌而无声隐退,想着也许当初对待某些兄弟的做法,也让季无棣寒了心;愤怒的是,季无棣不相信他,不信任他的三弟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不相信他能与他分享江山。 这季无棣简直快要成为太祖的心病了,到了晚年时还时常念叨,曾无数次派人去寻找,但几十年来就是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