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1 你不活下来就没人看我的遗言了
把整个千忆掌握的高维时空碎片当作一个人来看的话，马特鞭的侵入就像是癌变。如果千忆依旧跟她的无数前身一样，还只是高维意识的纯粹理性，那就毫无办法，不仅因为她没有对应的自主意识，还因为她无法将世界尺度缩小到细胞层面，依靠自主意识做针对性的防御。 不过这个高维时空碎片的情况不一样，千忆和夏鸣的契合模拟，让她可以在不同的世界尺度转换，不管是在哪个尺度，夏鸣都能以自主意识支持。 现在，把马特鞭当作人体的话，夏鸣和千忆就像是癌细胞。 清道夫号穿透了马特鞭表层，依靠千忆赋予的维度屏障，进入到内部的双黑洞结构。这是一个反应炉，马特鞭依靠亿万变异神经节转换出来的计算和控制单元，将侵入高维时空碎片的质量塌陷为黑洞，与中心那个在高维时空碎片上开了个孔的入口黑洞相互作用，正在无止尽的抽取维度。 就科学原理而言，这是多维世界的高级物理法则，对霍金教授、东方胜，以及所有人类理论物理学家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研究对象。决战之前，一大堆科学家都以写血书般的热情，要求登上清道夫号，观测分析这个维度黑洞反应炉，逼得夏鸣只能用武力把他们绑上飞船，疏散到安姆宇宙去。 跟安姆宇宙和奥尔特宇宙的升维降维不同，马特鞭带来的这个维度黑洞反应炉，是对自有维度体系外的cao作，不仅更有研究价值，也有更多的研究方法。毕竟安姆宇宙和奥尔特宇宙的维度cao作都是依靠带有唯心性质的意识活性，以及对现有科学来说完全是玄幻存在的智银核心来进行的。 简单的说，马特鞭依靠单纯的质量侵入高维时空碎片后，现只是依靠质量层面的力量，无法有效破坏高维时空的结构，甚至有被人类舰队这样的“白细胞”消灭的可能。 于是马特鞭将投入碎片的质量崩塌成黑洞，按照黑洞原理，跟入口黑洞就生了相互作用，最终要聚合成一个更大的黑洞。 但这个黑洞原理是在均衡宇宙中的标准模型，放在高维时空碎片里，因为这个过程并非高维时空的自然运动，千忆的本能会通过维度去阻碍两个黑洞的聚合。遵循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原理，一个黑洞加维度的反应炉就这样形成了。 在这个反应炉里，维度成了燃料，黑洞成了约束场，过某个临界点时，就像核聚变反应一样，黑洞加维度会融合在一起，形成奇点，奇点再产生大爆炸创生新的宇宙，高维时空碎片就会被消解掉。 化解这个危局有两个方向，一个是遏制千忆的本能，不往这个反应炉里添柴加油。但这个选择是死循环，如果千忆完全切断跟这个反应炉的维度关联，就相当于拆了大门去堵窗户，马特鞭，乃至它背后的猎食者就能长驱直入了。 另一个方向是，在反应过程达到临界点之前，提前引这个反应。 拿核弹来做类比，核弹的引爆是一个非常精密的触过程，各个方向的炸药或者****起爆的同步率误差不能过万分之一秒，如果部分起爆过早，反应就不完全，小则当量就上不去，大则完全没有反应。 夏鸣和千忆选择的就是这个方向，进入到反应炉内部，引爆智银核心，加反应过程，让两个黑洞与其吸收的维度聚合。因为没有达到临界点，聚合后产生的就不是奇点，而是一个不稳定的黑洞。这样既摧毁了马特鞭，也将入口黑洞从猎食者的控制中夺了过来。至于不稳定的黑洞，就成了高维时空碎片里的自然天文灾难，虽然也是灾难，却总有办法解决，下场比被猎食者吞噬好得多。 原本这个方案只是后备计划之一，夏鸣和千忆还在筹划着成功几率更大，后遗症更小的办法。可惜，马特鞭的那次“思维扫描”，引了徐教授的变异，让智银核心的武器化研究骤然终止。 如果还有时间，那个徐教授也还能以科学家的身份继续工作的话，随着研究的深入，智银核心还能给出更多选择。 比如把它变成充能器，直接吸收马特鞭内部黑洞的能量，让其无力化，那个反应炉自然就永远达不到反应临界点了。或者在跟千忆同步之后，变成维度转换器，吸收反应炉的能量，反过来给反应炉降维，那么这部分时空就从猎食者的控制中抢夺了过来，性质上跟安姆宇宙和奥尔特宇宙类同了。 还能走得更远的话，完全可以用智银核心创造奇点，逆转反应炉，把所有能量通过入口黑洞送回猎食者所在的时空，不说重创甚至消灭它，至少能糊它一脸。 不过因为徐教授的变化，以及猎食者利用马特鞭进行思维扫描后，察觉到这个高维时空的不同寻常，加了反应炉的运转，后续计划就再没实现的可能了。智银核心的作用，又回到了夏鸣最初拿到它时的那种角色：炸弹。 依靠千忆施加的维度屏障，清道夫进入到这个反应炉里。 两个黑洞在跟源源不断涌入的维度之力做工，形成的反应炉时空无比玄奇，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夏鸣的感受。 这又是个不可能存在着生命，至少是夏鸣这种尺度生命的地方，只是靠着千忆牵引的维度屏障，夏鸣，以及千忆的这个躯体才能存活，清道夫号才能保持物理上的完整结构。 “虽然可以依靠反应炉吸取的维度流防护，但黑洞抽取的度太快，最多只有……4o分钟。” 千忆的估算让夏鸣皱眉，智银核心炸弹不是手雷，抽掉保险销，松开保险杆，数三下扔出去就了事。他必须在意识上跟千忆高度契合，再对智银核心进行维度设定，设置成死循环后再启动。维度设定就跟给安姆宇宙升维，以及给奥尔特宇宙降维一样，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解决的。 再算上设置之后，还必须跟千忆一同启动另一颗智银核心做维度跃迁，逃出这个反应炉的时间，4o分钟远远不够。 没错，夏鸣是要逃出去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轻易舍弃掉自己的生命，何况，高维时空碎片是靠他和千忆撑起来的。即便战胜了马特鞭和猎食者，没有了他，这个高维时空未来会走向何方，也是难以想象。 “不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的维度流，引爆一颗智银核心是不够的，我们的计划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千忆平静的说着让夏鸣一颗心直沉深渊的话，不过失望只是刹那间的事，夏鸣挥开因为心绪变换，自动从意识深海中浮上来的人生幕幕，坚定的道：“一颗不够，那就两颗……” 他笑道：“在多维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智银核心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得不庆幸，在马特鞭入侵前，千忆攒够了四颗智银核心。两颗用来执行黑箱宇宙计划，一颗做炸弹，一颗做维度跃迁引擎，现在不打算逃了，正好。 更庆幸的是，猎食者似乎没有掌握智银核心这项技术，从本质上来说，马特鞭就相当于智银核心，但显然没有真正的智银核心这样灵活多用。或许，智银核心具备创生智能的方向，不符合猎食者的进化方向。 千忆再度指出了问题：“这不是简单的数字累加，我们现在做不到同步控制两颗智银核心……” 看着夏鸣皱起的眉头，千忆淡然的说：“不过，我们不只有两颗……” 话没说完，一股无可阻挡的无形之力，就如电磁场一般，笼罩住了清道夫号。清道夫表层的维度屏障迸出无数的几何平面，将其扭曲成诡异莫名的存在，光子射线猛烈逸散，这一刻，小小的飞船真如恒星一般炽亮，映照出在视觉上如巨人之胃的黑洞反应炉。 这股无形之力虽然一时无法透穿屏障，却将一缕如之前马特鞭思维扫描的意念浸入夏鸣的脑中。 夏鸣的感官骤然转换，现周围的环境不同了。 依旧是坐在清道夫号的驾驶舱里，但只有一个座位，周围是原始落后的显示屏和设备，这是……最初一代的清道夫号？ 舷窗前方是碧蓝的地球，一颗流星正在跟飞船伴飞，咦，那是……夏鸣星？ 时间回到了刚从智神星返回的那时候吗？ 转头看，驾驶舱侧面空出一大截来，像是被利刃，甚至时空硬生生切割开一样，联系上那里看起来就是另一个时空的话，应该是后者吧。 那是燕大人工智能研究所，最初在燕大那个，飞船似乎就停在那座破旧小楼的大门前，庞大妈正在传达室里打着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很像他去研究所报道的那一天。 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就这么拼在了一起。 一个身影在大门前出现，最初扭曲着看不清楚，之后转换成杨盛堂，再转换成杨远昌，他直视着夏鸣，似乎从眼瞳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形貌，呵呵笑道：“就你的进化程度来说，思维结构能稳固到这个程度，在多维世界里也是一个奇迹。” 夏鸣眨眨眼，通过意识自查，确认现在所见所听都是幻觉，但他的意识却无法摆脱这个幻觉，再对应眼前这个杨远昌，事情就很清楚了。 这是猎食者的意念，通过扫描表层意识构建了这样的幻觉，但夏鸣的自主意识却意识到了入侵，第一时间将入侵的猎食者意念以杨远昌这样的形象标注了出来。 夏鸣冷冷的回应道：“如果是来继续劝诱我走上另一条进化之路，你应该明白，那是无用功。” “是的，我已经明白了，不过并不意外。” “杨远昌”用伸展双手，那是夏鸣很熟悉的姿势，“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们的地位如云泥之别”。 “在这个多维时间里，除了我这样的rou食者，也还是有草食者，这才构成了完整的生态。强者的进化之路只有强者能走，留下的余裕就成了弱者喘息的空间。” “不过呢，你身上有些不同，这也导致了这只高维生物的残骸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对我来说，这样的残渣本来不值得关注，我已经浪费了过多的时间，但你的存在，让之前的无谓花费有了意义。” “杨远昌”还要长篇大论，夏鸣却记得时间，当然他并不认为这股意念只是为了拖时间而来，它就是攻击，攻击自己的思维弦子结构，形象的说，就是灵魂。 夏鸣晒然笑道：“看来光凭这样的关联吞噬不了我，有什么大招就放马过来吧！” 意念浮起，幻觉碎裂，夏鸣的感官回到原本的驾驶舱，现千忆正紧紧注视着他，眼中闪烁着柔和的白光，那是在跟他做意识契合。 意念虽然都是思维弦子的运动，但无法把关联的维度、物质和能量带进不同尺度。隔着不同的尺度，猎食者只能借助这个尺度里的力量，不可能直接撼动夏鸣的思维。更何况，夏鸣有千忆契合。 “你不该……” 夏鸣愕然，猎食者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故意用思维冲击他，目的恐怕还是想引动千忆的契合，验证他跟千忆的关系。 作为智能，以及高维时空的纯粹理性，千忆不应该不明白这一点啊。 “黑洞抽取维度的焦点转到了我们身上，我们没有时间了。” 千忆第一次以如此焦急的语气说话：“我们之间的关联已经无所谓了，猎食者的目标转到了你身上。我们需要马上契合，做该做的事情。” 果然还是拖时间啊，夏鸣苦笑。 “我们能做什么呢，把我送到猎食者嘴里，它就能离开？” 夏鸣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选项，这果然是做梦。 “你是能多线并行的，我要解决的是分隔意识，完美同步，之前没有尝试过，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拼一把了。” 夏鸣的建议，千忆并没有接受，她依旧直视着他，摇头说：“我还有个计划。” 马特鞭的星球上空几乎被战火遮蔽了，战机和战舰穿梭来往，炮弹、激光和重离子束变幻交织。 “我又想起了冲进变异博格大本营那会的情形……” “那时候至少还能脚踏实地，肩并肩的战斗，现在……” “不要多话，能坚持一分钟就多一分钟时间。” “一分钟不够我交代遗言啊！” “难道你出前没留下遗言？” “遗言什么的，真男人才不屑交代呢……” “我的遗言就是，战团长……不，玉姐……” “快闪开！那门炮还活着！” “老康！” 播种船五连星的自建频道上，其他人惊恐的呼叫着，吴康的战锤驱逐舰被大群生化战机压到了一门复活的生化战舰主炮射界中心。 “跑不掉了，我的遗言是……” 吴康苦笑着，他早就用光了加力引擎的燃料，主引擎和姿态调整引擎也坏了一半，他的副手马古灵因为替代geI控制飞船，负荷过度，思维已经崩溃，这会正跟垂死的人类一样嘀嘀叫着，眼见是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他的大队，他都不忍心去看大队概况图了，上面已经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冒着红光，那是受伤的标志。他的大队冲锋在前，他更是冲锋的矛头，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算奇迹了。 “别放弃！老康！” “咱们五连星不是说好了要冲向星辰大海，一人一个宇宙的吗？你现在就丢下我们算什么事！” “弹射！老康，还有机会的。” “我在路上，老康坚持啊！” 伙伴们正惊恐失措的时候，吴康的战舰像是被巨锤砸中一般，猛然变向，透穿了围堵的生化战机群。 混乱不堪的视野中，吴康却依靠高的意识陀螺能力，看清了那个“肇事者”。 那是艘晨星突击舰，登6仓已经射光了，因为刚刚撞飞了吴康的战舰，前端唯一的主炮完全变形，度也骤然降了下来，不仅被大群生化战机围住，更处于那门重离子炮的射界中心。 看到晨星突击舰上的舷号，吴康心中剧震。 “队长，千万要活下来，不然没人看我的遗言了，记得，一定要照我的遗言去做哦。” 通讯里弹出一条私语，那是……米娜，曾经的o8小队副队长，总是不服他的搏击少女。 重离子束在战锤驱逐舰下方掠过，将晨星突击舰和生化战机一同蒸，等吴康再度睁眼时，看到的只是重离子束无法完全分解的碎片，如雪片一般四散。 原来，她一直在附近战斗着，注视着…… 吴康心平如镜，却无法制止泪水自眼角滑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