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方成化
这时恰好有一大堆白云飘过，屋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许多，那尊如同金子般的铜像也在缭绕香雾的笼罩下显得朦胧起来。 望着一脸严肃的方成化楚随风嘴角微微一翘，知道其也发现了问题所以借着拜佛的引子来搞清他的真实身份。 鉴于对方之前变相警告过他别说假话，楚随风此刻笑而不答。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为何不答？楚千户，没人教过你上官问话必须回答吗？！”方成化见他半天不言语脸色一沉用极阴沉的语调说道。 楚随风苦笑着朝对方双手一拱，无奈的摇头叹息。 “做人真难啊！” 哈哈哈。 方成化见楚随风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愈发遏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哦，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给咱家讲讲。” 楚随风暗中松了口气不由打量起了方成化，此人三十二三岁，皮肤白净，颧骨很高，一双微凸的眼睛奕奕有神。 见对方也在看他，楚随风连忙冲对方一抱拳颇为无奈的叹道。 “公公，不是在下不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如果公公不介意，在下便讲了。” 那边方成化狡黠的瞅了几眼楚随风，满脸是笑的将手一挥。 “来，跟咱家到这边来坐。” 楚随风便一瘸一拐的撑着紫竹杖跟对方到靠墙摆放的两把棕榈色椅子上缓缓坐了，二人隔几而谈。 “说实话，这次钦命多亏了你才能如此顺利。咱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搞清一些不解的事情。”方成化待楚随风坐好便开了口。 说完盯着楚随风直笑，其用意不言而喻。 楚随风便不再隐瞒将他的身世跟来历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只不过在讲前世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果不其然，方成化脸上神情时而感伤时而黯淡时而无限怀念，楚随风底气也随之愈来愈足。 在说到无意中穿越到这个年代时对方无限失落的叹了口气。 楚随风见状故意的探着身子问道。 “公公，是否有心事？” 方成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楚随风惨然一笑。 “不必绕圈子了，直说吧，咱家也是穿越来的，只不过……唉！” 接下来便是方成化的故事，他原本是个团级退役军官，转业后在海关工作，一干就是十多年。 都知道海关是个肥差，只要当点官捞钱是非常容易得，所以他伸手了…… 也不太多一百来万吧，毕竟当今的物价高，光凭那点死工资何时才能发家致富？ 其后果不言而喻他被人匿名告发，在警察抓捕他的过程中他拒捕。 用他私下购买的仿真枪跟警察展开了枪战，结果被狙击手击毙了，之后便来到了这个世界附身在刚刚净身晕死过去的太监身上…… 说到这里对方又是重重的一叹！他望着香烟缭绕的佛像无限落寞的说道。 “有时我好恨，恨为何不投身在王公世家而是附在一个阉人身上！就算是个普通人，咱家有朝一日也能飞黄腾达，而现在却只能一口一个奴婢。” 言下之意明显。 楚随风却知道对方说的并不真实，在他们那个年代贪污一百来万顶多也就十几年徒刑，对方又不是傻子值得跟警察枪战吗？ 碍于颜面楚随风也不挑破，心中一面计较着一面转圜着语气说道。 “方兄，咱俩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说得不好听就是发配过来的。为了以后能好好的活下去，咱们兄弟必须互相扶助。” 对方却好似没有听见，楚随风知其陷入了回忆便不再打扰打量起了四周的摆设。 门口左右两侧摆放着两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上面绘着精致的兽鸟图案，然后左边靠墙是他们所坐的几椅，右边墙壁上悬挂着数副佛教图画。 由于屋里烟雾缭绕看不甚清，不过有些年头了，宣纸看上去有些发黄起毛。 此时屋里到处弥漫着nongnong的檀香味儿仿佛置身热闹的寺庙之中，楚随风灵机一动，故意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方成化见他咳嗽的厉害起身去开门跟窗户，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楚随风阴阴的在后面说道。 “方兄，这是个充满诡计跟狡诈的世界，稍有不慎就会被四面八方扑上来的恶狼咬死！你我，便是猎物！” 方成化身子一颤索性拐到墙角儿抚着半人高的青花瓷摩挲起来。 沉默了好一阵儿，对方才用低低的语调说道。 “楚随风，你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本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你自己一头撞进来怨不得别人。” 说罢扭头瞥了几眼楚随风，见其点头继续面无表情的说了起来。 “这次虽然扳倒了高起潜但幕后之人必定不会跟我们算完。对方的能量很大，朝廷内外遍布他们的爪牙，况且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就像你自己说的，你我，只是猎物而已。” 楚随风知道对方暗指司礼监跟内阁，这的确是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只要对方动动小指便可以把他捻的粉碎。 他把玩了几下古香古色的椅子把手，抬头问道。 “方兄，万岁是什么意思？” 方成化脸上的肌rou微微的抽动了几下，摩挲着青花瓷瓶的手便是一住。 “这瓶子是宣德年间的，好东西啊！楚随风，你过来看看。” 楚随风只好用紫竹杖支起身子步履蹒跚的移到那青花瓷瓶前，果然其发色相当好，器型厚重、秀美，青花发色较浓艳、铁锈斑痕重，纹饰紧密，描绘很细腻，底釉泛青。 见楚随风赞叹连连，方成化在一边一语双关的说道。 “我朝青花首推宣德。这么好的器物，自然要好好保护，你说是吧？楚大人。” 说完用手轻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知道的越少越好，楚随风这次你不要进京了。” 说完眼前掠过皇帝给他的密信，上面提及楚随风数次，说是卢象升推荐的栋梁之才，要亲自见见楚随风，所以方成化不愿意对方进宫。 如果让对方见到皇帝势必会腾云之上，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因此他再给皇帝的回信里借口对方受刑过重无法进京。 楚随风见其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方兄，可是圣旨上……” 没等楚随风说完话便被对方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 “那都是做给人看得，你要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 接着对方捡着能说的给楚随风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说是皇帝极为看重他，要地方上重点照顾好生历练他。 这次不让楚随风去是让他远离权力漩涡，可见皇帝对其是何等看重呵护。 听得楚随风极为震惊，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竟让身为九重至尊的皇帝为他颇费心思，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突然觉得腹内一股又酸又怔的东西顶了上来，冲的眼睛发潮，晶莹的泪水在眼眶转了好几圈终于没忍住一发流了出来。 多日来的委屈、愤怒、辛劳都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顷刻间，他明白了卢象升为什么决定战死沙场，有这样的皇帝谁人敢不卖命？ 有这样的皇帝，哪个臣子不舍生忘死？宁战死不辜恩！ “天下之人皆以为自己聪明，却不知道最聪明的人是往往坐在上面盯着他的。当今圣上才是世间最为睿智之人。”方成化回头望着供奉的佛像一阵儿冷笑，那眼神儿仿佛堂上嘲弄高起潜一般。 说完又转身一脸诚恳的望着楚随风。 “楚千户，今后我在内你在外，我们二人携手共辅明主！” 说得楚随风连连点头称是，之后对方又嘱咐了一番楚随风才告辞而去。 望着楚随风越来越远的身影，方成化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