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可惜是个瘸子
接下来楚随风没有去莘县而是决定先在临清养好伤，由于圣旨没有让他立刻动身，因此留在临清静观时局变化。 不知怎的，他对那个同为穿越而来的方成化感觉很怪。 那天他听到了太多古怪的话语，但怪在哪里一时间又想不太清楚。 方成化也没催他，在新的总督到达后押解着高起潜众钦犯的车队上了路。 出发那天楚随风特意拄着拐杖去送，对方显得有些清高，路过他时轿帘也没挑就那样过去了，让楚随风觉得对方很陌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不过想到两人身份悬殊，又是理论上的盟友，心里释然了许多。 又过了两天试着身子好了不少，走路虽还一瘸一拐的却不用拄拐杖了，便罩了身青衫蹎着脚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天上的云彩像是被扫帚扫了似得显得稀稀落落，抹得天上一块蓝一块白。 寒冽的冬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吹得人衣袂飘飘，感觉既舒服又清爽。 楚随风上了街便往城南清水桥走，那里有个集市，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煞是热闹。 瞥见河边有人在宰杀牲畜楚随风步履蹒跚的挤了过去，他此行的一个目的便是来买只鸡炖汤的。 今天腊月二十二，再过九天就是过年了，所以他上街买点年货。 屠户商贩直接将不用的烂皮碎骨丢入清水河中染得上了冻的河水半边红，岸边到处弥漫着腥臊的刺鼻味儿，那些人却不管不顾得拿着鲜rou跟买家吆吆喝喝的讨价还价。 圈在旁边笼中的鸡鸭猪狗惊恐的叫个不停，如同预见了未来命运般的悲鸣。 “店家，这只鸡多少钱？我要了。”好歹挤过去的楚随风睃了一圈鸡群，指着里面一只毛色较好、体型肥大的芦花鸡说道。 那屠户听了撸起有些脏的袖子探手入笼，攥住了那只鸡的两只翅膀跟脖子拽了出来，掐得它张着嘴两眼直往上闭。 那人看了看手里的那只鸡眉开眼笑的冲楚随风说道。 “大爷真有眼光！这只公鸡是里面最好的，也不问你老多要，二钱银子怎么样？” 话音未落，傍边一个披着白狐皮大氅头扎纯白绵巾的少年公子呵着白气将手中青皮书本一横。 “哎~店家，这只鸡不是说好卖于我嘛！怎得转手卖给他人了？！”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眼楚随风，后者哦了一声这才知道这只鸡已经有人要了。 楚随风便要作罢谁知那店家迅速把鸡缩回，极不耐烦的扬着脸儿道。 “是！你先要的，但你左一个价高右一个毛色不好，跟个小女子似得，敝人实在伺候不起。” 楚随风听后扭头去看，果然对方目若点漆面容精致，若不是双眉间带着英气确实甚像个十七八岁的易装少女。 那少年被商家一揶揄就羞红了脸，忸怩的样子愈发像个娇滴滴的美娇娘。 楚随风心中便是一奇，此时正值王守仁的“心学”流行之时，男女思想空前解放，女子上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必要女扮男装？ 即便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除非…… “大胆！我家少爷岂是你能诽谤的！”正疑惑着白衣公子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的灰布壮汉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引得四周行人纷纷侧目。 白衣公子回头面色阴沉的瞅了两个壮汉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楚随风见了又是一奇，心中计较着对方的言行，面上却是带微笑的冲店家说道。 “既然对方先要了，我再换只便是。” 那美少年满脸歉意的冲楚随风一笑，从怀里掏出块银角儿递给店家。 对方掂了掂银子又用牙咬了咬，才满脸堆笑的拎起把尺许长的刀子在芦花鸡脖子上一抹，之后随手扔到一侧的棕色木桶中，很快便听到那鸡扎煞翅子的扑棱声，撞得木桶嘭嘭作响。 之后越来越慢，到完全停了那主人才笑吟吟的从桶里掏出那死鸡扔进了一边早就准备好的热水盆里…… “我要这只。” 楚随风已是选中了一只老肥的黑公鸡，这只体型虽不如刚才那只，精神跟毛色却是极好，引得那美少年啧啧称赞起来。 “爷，我算服了你了！我这里就这两只属上品，今早一发让你选了。你老的眼力真毒！”那店家见那只胖嘟嘟的黑鸡也被挑走半真半假的发起牢sao来。 说得楚随风跟那少年哈哈直笑。 楚随风无意间望了那人一眼，对方那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阳光照射在她清澈的眼睛之中，宛然便是两点明星。 一时间竟觉得心头突突直跳愈发觉得面前这人明眸善睐，心想其若是女子必定是个绝世佳人。 莫非眼前这人真是个女子？ 转念之间他不妨多看了几眼，对方身子一偏别过头去看起了对面的风景。 楚随风自知失礼老脸一红冲那商家问道。 “店家，这鸡多少钱？” 谁知那屠户也看傻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落在那美少年身上移不开。 几番催促后对方才稀里糊涂的应道。 “一钱银子，爱买不买！” 说得楚随风哭笑不得，从怀里掏出块极小的银角儿扔给对方，那人也不看收了起来继续看那少年。 哪料少年后面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抱着树口粗的胳膊转了过来，吓得老板老老实实的杀起那只黑鸡来。 待收拾好黑鸡拎着要走时楚随风才发现白衣少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满心疑惑跟失落的他分开人群朝集市另一端卖佐料的走去。 踏踏踏！ 一阵儿清脆的马蹄声响。 城门方向风驰电掣般的奔来数匹健硕的军马，马上浑身甲胄的骑手扬着尺许长的皮鞭吆喝道。 “让开！都让开！” 四周的行人跟摊贩见了纷纷躲闪，货物撒了一地也没人管，只是将自个儿先躲闪开。 不时有倒霉蛋被挤倒在地，吓得连滚带爬的往路边靠。 顷刻便躲了个干净，只有个被挤倒在地的小女孩儿，好似崴了脚脖子，睁着惊恐的眼睛捂着痛处颤抖个不停。 几匹健马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撞了过去，旁边的路人惊得长大了嘴巴，甚至楚随风听到很多人说这孩子完了。 从那小女孩儿惊恐的黑瞳孔中他看到几匹越来越大的军马，眼看就要给小女孩儿踏上了，楚随风一横身挡在了小女孩儿面前。 “找死啊！挡路者杀无赦！”马上几名暴怒的官兵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马刀，在阳光照耀下举了起来！ “莘县所指挥千户楚随风在此！”满脸罡气的楚随风立刻从怀中掏出了块黄铜腰牌举了起来！ 唏律律！几匹马猛的被带住，上面的骑手纷纷下马单膝跪地行军礼。 “千户大人！属下有紧急军情！请千户勿怪！” 说罢不再理楚随风翻身上马绕道打马而去！ 啪啪啪！ 四周行人跟小贩见状情不自禁的鼓掌叫起了好，人群中身着白衣的少年看上去却是一脸的复杂。 只见他回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身后两个壮汉顷刻间没了踪影。 楚随风望了几眼骑手远去的身影情知变故，一面琢磨着一面扶起那个哭泣不止的小女孩儿柔声问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刚刚惊吓过度几乎不会说话，此刻恢复了精神竟是大哭不止。 孩子的父母也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母亲抱着闺女可了劲儿的哭，父亲想过去看却被对方劈脸掴了几个巴掌，一发厮打个不停。 楚随风见孩子没了危险，家人又出来了，再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便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的白衣少年秀眉微蹙，手中翻开的书本便是啪的一合。 “可惜是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