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岐
狐岐山。 从山脚望上去，但见乱石穿空，突兀险峻。只是整座高山之上，竟无一草一木，极是荒凉。 夏初三人，带着苗族大巫师，历经十五日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这里。 其实主要是大巫师因为之前那一战，已是极度虚弱，虽然还说不上油尽灯枯，但也只差一线了。 一路上，为了照顾这位日渐消瘦的老者，鬼厉只能雇了一辆马车，缓缓前行。不然的话，以御剑飞行的速度，不消几日就可到达这里。 只是，这大巫师的脸色仍旧是日渐衰败，让人不禁怀疑，就算到了狐岐山，他还有力气施术吗？ 不只是鬼厉满脸忧心，就连夏初也心事重重，他在刚才算了一卦，却是功败垂成之象。 摇了摇头，夏初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留一些长生液，不然此事还有转机。 至于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他就不信了，天意真的难以违背不成。 更别说，现在还只是个沉睡中的天道。 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峰，鬼厉松了一口气，对大巫师说道：“前辈，前头那座荒山，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从这里往前再走一段路，今夜稍晚时分，我们就应该可以到山脚了。” 大巫师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如果真的再拖延几天是，说不定走不到地方他就不行了。 如今的话，应该还有些余力。 夏初看了他一眼，打了一道真元到大巫师体内，他的‘清平册’拥有一定的疗伤之能，当初夏天阳弥留之际，就是他的一道真元使其苏醒的。 现在一道灵力入体，等同于多了一重保险，力所能及罢了。至于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之后的情况。 大巫师转头看了他一眼，和善的点了点头，面色略微红润了些，然后对鬼厉道：“事不宜迟，我们走罢。” 似乎是因为夏初那道真元的关系，大巫师的体力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没有走两步就大喘气了，这让鬼厉心中也多了几分期望。 四人走在山间小道上，小白望着四周的景色，突然道：“狐岐山怎的如此荒凉，我看了半天，连一草一木也没有？” 鬼厉微怔：“从我到这里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了。” 小白沉默下来，叹了口气，道：“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侯，狐岐山满山青翠，草木茂盛，与现在决然不同的。” 鬼厉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四人中，夏初微微皱眉：“你们感觉到了吗。” 三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面露疑惑之色，夏初只得摇头道：“算了，没什么。” 于是众人继续向山中走去，日渐西斜，天色也缓缓暗了下来，就在黄昏到来的前一刻，他们终于到达了狐岐山的山脚下。 几乎是在同时，大巫师和小白的身体都是一震，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向夏初看过去。 夏初叹气：“你们感觉到了吧。” 大巫师点头，皱眉道：“好重的煞气！” “就是因为这些煞气，才导致狐岐山如今寸草不生？”小白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暗想，“鬼王宗这些年来，究竟在谋划什么？” 山中的那份煞气，连她都感到有几分惊惧。 鬼厉更是皱眉，藏在他袖口中的噬魂正闪烁不停。 只有夏初隐约知道了一些秘密，心中暗自道：“难道这狐岐山日后也是大势发展的方向之一？还真是不得消停！” 此时，早已得到消息的鬼王已经带着鬼王宗一众走了出来，鬼王上下打量了大巫师一眼，有些惊讶道：“这位大师，你的身体……” 大巫师淡淡一笑，道：“老朽垂死之人，命该如此，今日来此，不过是想尽一分心力而已。至于成或不成，也要看天意了。” 鬼王一躬到地，深深行了一礼，沉声道：“大师乃世外高人，我也不多讲俗话了。路途辛苦，而且今晚天色已退，请大师到这山间洞府暂时委屈一晚，将就休息，明日再请教大师。” 大巫师点了点头，看他神色，也的确十分疲倦了。 鬼王一招手，旁边早有人跑了过来，将大巫师扶了进去。一众人等都让开了道路，片刻之后，大巫师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腹之中。 招呼完大巫师，鬼王才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鬼厉三人，视线在夏初肩上的黄鸟停留了一会，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 夏初感觉到鬼王的视线，微微皱眉，鬼厉则是发现了什么，看了鬼王一眼，突然道：“你受伤了？” 视线又从众人身上扫过，鬼厉皱着眉头，发现不只是鬼王，就连青龙、幽姬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这一段时间，鬼王宗跟哪一派开战了？ “无妨。”鬼王摇了摇头，淡淡道，“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鬼厉沉默下来，没有再问什么，似乎这十年来，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如此。 “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么，你带了回来？”鬼王淡淡地问道，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鬼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鬼王的问题，而是看了夏初一眼。 毕竟，他只隐约知道小白的身份似乎是九尾天狐，更具体的，小白不说，他也没问。 而且，说是跟着他，倒不如说小白是跟着夏初才是。 夏初淡淡道：“没想到鬼王居然认不出故人吗。” “故人，她？”鬼王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看着小白，说道：“这位姑娘，我们曾相识吗？” 小白叹息一声，面带微笑道：“小痴她还好么，是不是还是和从前一样，时不时的发呆，看着一朵花也会看到痴痴傻傻的？” 鬼王身子大震，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惊愕神色。不止是他，在他身后，跟着他时日已久的青龙、幽姬等人，同时脸色大变，脸上浮现出了不能置信的表情。鬼王盯着小白，半晌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小……小痴的？” 小白目光飘忽，越过了这片人群，向上悠悠望去，只见黄昏之中，狐岐山的影子荒凉高大，格外的有一股凄凉景象。 多少时光，在指缝间悄悄如沙滑落…… “你还记得，”她幽幽地道，“这座山名字的由来么？” 鬼王双眼一亮，目光炯炯，但面色讶色，却是更重，愕然道：“你是白……” 小白淡淡道：“我是白狐。” 山风呜的一声吹过，卷起了地上轻薄的尘土，向着远方无声飞去。 狐岐山内，夏初被鬼王宗安排了一间石室，而小白和鬼厉二人却不见了。 小白似乎和鬼王有些话说，至于鬼厉，在安顿好他之后，就一个人往鬼王宗深处去了，夏初不用想就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甬道深深，向前延伸。鬼厉慢步走在这山腹中的地道里，一路之上，有见到他的人都低头致意。只是他脸色漠然，眼光只望着前方，仿佛有个地方，正召唤着他。 走过了拐角，走过了通道，鬼王宗弟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当他来到那座熟悉的寒冰石室之前的时侯，只望见了一个仿佛幽灵般沉默的身影。 幽姬面上的黑纱动了动，转过身来，望着鬼厉。 鬼厉的目光在她黑纱上扫了过去，落在了她身后的石门上。下一刻，他走了过去，伸手准备推开石门。 “宗主是和我们一起前往巫山捕捉黄鸟时受的伤。”突然，幽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鬼厉身形一顿，就听幽姬继续道：“只可惜，功亏一篑，那只黄鸟太厉害，我们几人都不是对手……宗主也在那一战，受了不轻的伤。” 听她这样说，鬼厉也知道鬼王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沉默了一会，鬼厉淡淡道：“十年前，你们捕捉了夔牛，现在又想抓黄鸟……” “宗主想让我们瞒着你。”幽姬没有丝毫避讳，就这么说了出来，“这个计划已经准备了百年之久，虽然你与宗主有间隙，但我想你也该知道一些隐情了。” 鬼厉听她把话说完，心中也是一震，没想到鬼王宗还有如此大的野心。虽然幽姬说的不全面，但窥一斑而见全豹，鬼厉也能猜出不少的事情了。 第一次回过头，正视起这位朱雀圣使，鬼厉道：“你们想要夏师兄的那只黄鸟？” 幽姬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这一回，鬼厉沉默了良久，然后转过头，不再看她：“夏师兄待我不薄，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说着，鬼厉已经伸出手，缓缓推开了师门。身后，幽姬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巫山里的那只，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抓回来。”淡淡的声音从石门处传了出来，鬼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石门后。 而石门，在他消失后，也缓缓合上，幽姬的身影一动不动，在门口孤单伫立着。 石室之中，寒冰石台上，升腾的丝丝白气轻烟中，那一个美丽女子，正安详地躺在那里，嘴角，仿佛还有一丝淡淡笑意。 鬼厉背靠着石门，突然，他的冷漠与坚强，像是忽然松弛下来一般，一点点的松动，一点点的剥落。 剩下的，只有一个萧索的身影，缓缓走上，在她的身边坐下。 “我回来了，碧瑶……”